第三十四章 雨澤何日及(一)(第2/2頁)

但禦史中丞呂公著卻說,“朝廷遣光相視董役,非所以褒崇近職、待遇儒臣也。”——讓司馬光去主持工役,這不是對待近職儒臣的道理。以呂公著的說法,儒臣有說話的權力,沒有做實事的義務。

韓岡似乎是在抱怨,只是王雱口中絕不輸人:“玉昆若是能為近職儒臣,即可遠離此等繁事俗務。如今晉升府界提點,豈不是離著司馬十二當年的職位更近了一步?”

韓岡哈哈一笑,“玩笑而已,元澤不必當真。”

“能者多勞。”王雱說著好聽話,“現在也只有玉昆你能安撫下河北流民。”

“謬贊了,小弟可不敢當。”韓岡拱手一禮,並不當真。

王雱則定了定神,問韓岡道,“玉昆,不知現今白馬縣中的流民人數究竟有多少?”

“流民人數我這邊不是天天上報嗎?其中可沒摻一點假。”韓岡說道,“到昨日,是六萬四千四百余口。現在估計快要到六萬八了。流民超過十萬之前,小弟之前的準備尚能支撐。但若是過了十萬,以白馬一縣之力,就無能為力了。”他神色轉而變得嚴肅起來:“時間不多,所以小弟準備在七八天之內,將府界提點一職接手過來。”

……

第二天清早,韓岡換了朝服,進宮參加朝會。不過他參加的並非每隔五日的百官大起居,只是由普通朝官日赴的常朝而已,天子並不露面,僅由宰相押班。對著空無一人的禦榻行過禮,各自散去。

但韓岡沒有離開,他已經得到通知,今天可以越次上殿。與其他同樣等候入覲的朝官一起,守在閣門內,等著內殿重臣議事結束。

但等許久,不見宮中有傳。一直等到快中午的時候,才有人來找他,不過並不是天子遣來的班直,而是王雱。

“出了什麽事?”韓岡看著王雱的臉色不對,從閣門中出來後就立刻問著。

王雱雙眉緊鎖:“有人昨夜上書彈劾,今天天子就拿著那份彈章來質問家嚴。說方今大旱,民情憂惶,十九懼死,逃移南北。並說外敵輕肆,敢侮君國,皆由中外之臣,輔佐陛下不以道……”

這等口水彈章過去從來不少,韓岡驚訝於王雱的緊張,“上書是為誰人。韓稚圭?富彥國?還是文寬夫?”

王雱發狠道:“是監安上門的鄭俠!他在奏章中還說白馬縣流民幾近十萬,為玉昆你承宰相之命而阻之,不得抵京以沐皇恩。”

韓岡聽著倒沒生氣。禦史們道聽途說的事多了,文臣只憑謠傳就寫奏章的事也多,一個監門官說白馬縣流民如何如何,根本不算什麽特別。但有一件事卻讓人很奇怪:“區區一介監門官,選人而已,他怎麽將奏章直接遞到天子案頭上的?”

除了天子的特別要求,否則就算是朝官的奏章,也都是得由中書或是樞密院中轉,更別說是選人這等偏鄙小官。若非有此定規,崇政殿早就給雪片般飛來的奏章給埋起來了。所以韓岡有點納悶,鄭俠的奏章是怎麽給趙頊看到的,還是有黑手在後面。

“是馬遞!”韓岡聞聲看過去,呂惠卿竟然也沉著臉走過來。

大宋皇宮在消息方面就是如同一座四面開洞的破房子,王安石還在殿上受著天子質問,而呂惠卿就已經打探到了消息:“鄭俠日前上書中書無果,他便將奏章偽作邊地急報,通過馬遞,從通進銀台司直接發進了宮中。”

“就算如此,也不至於讓天子深責,一個小小的監門官,他說的話又怎麽讓天子相信。”韓岡沉吟了一下,“安上門是南門,仲元上次回來還說,蔡河邊的流民不過兩千,現在應該已經在安置了吧?”

呂惠卿嘆了一口氣,“不僅僅是奏章,還有一幅流民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