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帝鄉塵雲迷(四)(第2/2頁)

韓絳立刻急問道:“新黨?”

“不,必須是王相公的戚裏,這樣才能讓呂惠卿不便反對,而不得不支持相公。同為一相一參,作為首相的相公,當能壓倒馮京、王珪。而且京中也有傳言,王介甫去任不以罪,天子甚有愧疚。”

秦洳終於說到了韓絳想聽到的地方。

“可是王平甫【王安國】?”韓絳先說了一句,卻又立刻搖頭否定:“王平甫喜聲色,為人輕佻,此人不合用。王和甫【王安禮】卻是不錯,他在河東的幾年,做的事讓人無可挑剔。”

“不是王安國,也不是王安禮。”秦洳搖著頭。

“那是誰?”韓絳眼中透著訝異,還能有誰?王安石的另一個弟弟王安上任職的地方離著京城太遠了,一時之間可調不回來。

“是韓岡!”

“韓岡?!”韓絳聞言一怔。

秦洳沉沉地點頭:“正是韓岡韓玉昆!”

韓絳沉思不語,手輕輕拍著膝蓋。

其實他對韓岡的評價不低,畢竟韓岡在羅兀、在鹹陽所做的一切,韓絳都看在眼裏,讓他對王安石的這個女婿抱著不小的好感。

經過了這麽多事,尤其是安置數十萬河北流民,使得韓岡已經被公認為是朝中為數不多的能臣之一。有富弼舊年在青州的表現,韓岡宰相之才的四字評語便無人能否定。不過世間多是誇贊韓岡的才幹,也有稱贊他說服叛軍、扭轉天子心意的縱橫之術,但韓絳對韓岡的評價,當先一條卻是為人正直。

韓岡曾經當著他的面,反對橫山攻略,說其必不能成事。而後來傳出的消息,韓岡更早一點的時候,更是對著王安石說,即便橫山成事,他也不願領那份功勞。

如果是尋常大臣說了這句話,即便不會暗地裏使壞,也會消極怠工,不讓自己日後成為笑柄。但韓岡卻完全例外。他在羅兀城,竭心盡力,但凡當日一起被圍在城中的將校,無人不贊其功。甚至可以說,沒有韓岡,羅兀的戰局在西夏大軍圍城的時候,就已經無可挽回了。就是靠了韓岡的謀劃,才一直撐到天子詔令逼迫撤軍的那一天,且也不見頹勢,甚至猶有余力,打了一個伏擊。

雖然反對某件事,卻能不以私心壞國事,而盡心盡力地去完成。韓絳自問自己也難以做到,他所見朝臣之中,幾乎無人能有這個氣度。只是有個問題,讓韓絳不便去考慮韓岡。

“韓岡的確可以大用。”考慮良久,韓絳擡起頭來,對著秦洳說道,“但他未免太過年輕了一點。”

“年輕又如何?府界提點都當了,中書五房檢正公事難道他當不了?!”秦洳反問道。他看得出來,韓絳其實是在推脫。

韓絳看了秦洳半晌,嘆了口氣,終於說了實話。他將心中顧慮告訴了幕僚:“以韓岡的身份地位,想必呂惠卿多半已經提了他的名字。以如今新黨的現狀,新黨之中並無其他更為合適的人選。”

“那不是正好!”秦洳忽然笑了起來,“相公既然沒有更合適的人選,不如同薦韓岡。相公以示公心的同時,也讓新黨安心,這樣一來,新黨中人難道還會都被呂惠卿給拉過去。相公可是宰相啊!”

“而且相公還可以多給韓岡一些職位,呂惠卿、曾布當年能做到的,難道韓岡會比他們差?!比如判軍器監,現在是曾孝寬在做,他與呂惠卿關系不差。但韓岡若是進去了,曾孝寬絕對比不過他。有霹靂砲、雪橇車、沙盤軍器在那裏擺著呢!再比如判司農寺,韓岡是右正言,又是知州資序,難道還做不了?呂惠卿、曾布當年坐上這個位置的時候,不過是太子中允而已。只要韓岡得任要職,新黨必然要分裂。呂惠卿絕容不下第二個曾子宣。屆時,韓岡也只能投靠相公。”

聽著秦洳之言,韓絳點著頭,頻率一點點地在加快。

眼見於此,秦洳知道自己成功了,便追加一步,“而且素聞相公支持新法,卻對王介甫的新學有所保留。而韓岡的態度也是如此,將張載請進京中,韓岡、呂惠卿必然心生罅隙,這豈不是大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