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凡物偏能動世情(一)(第2/2頁)

“能有五百架神臂弓就不錯了,原本城裏還有一百架。有六百神臂弓守城,十天半個月,邕州城決不至於有失,到時候桂州也就能派兵來支援了。”

韓岡臉色有著一分沉重,蘇緘的口氣似乎就是在確定戰事已不可避免:“交趾人當真敢於來犯?”

並不熟悉歷史的韓岡,自然也不清楚交趾人到底有沒有在此時犯界。但他能確信,廣西廣東沒有在北宋丟給交趾過,至少在他的記憶裏並沒有。要麽就是這一仗幹脆沒有打,要麽就是打了,但只是很小的戰爭而已。

“這一事也只能是未雨綢繆,誰也不能說交趾一定會出兵。但劉經略禁漢人與交趾互市,這等於是將邊境的儂人部族全都推到了交趾一方。有了儂人部族的支持,就是多了兩三萬兵力。說不準什麽時候,交趾就會動手了。”蘇緘渾濁雙眼眯了起來,嘆著氣道:“前幾天不也跟玉昆你說了嗎?廣西軍中皆已糜爛,實際兵員不及軍籍簿上的三分之一。邕州以南,也就幾個寨子還能抵擋一下,其余州縣哪裏還有兵來守?”

大宋南方的軍隊基本上可以當成是笑話,這一點是天下人的共識。要不然當年儂智高叛亂,也不會讓狄青領著西軍萬裏迢迢地趕赴昆侖關。而蘇緘當時在廣東征發當地兵員,就是在儂智高的蠻兵手上吃了一個大虧。

不過區區一個南方小國,若當真敢於侵犯大宋疆界,卻也是自尋死路。如今不是太宗的時候,因為北方戰亂未休,所以放了交趾一馬。現在交趾若敢將動手的借口送來,天子肯定是要笑納的,韓岡也百分百地支持:“交趾本是漢唐舊郡,如今卻成為外藩。若交趾當真敢於淩犯中國,那就是大宋恢復前朝舊疆的時候了!”

韓岡少年銳氣,蘇緘、蘇頌聽著倒是一點也不奇怪,便是相視一笑,同聲道:“若交人膽敢逆天犯順,自當出兵重懲之!”

船上的船老大這時過來催促,“皇城,時候差不多了,再遲就來不及趕到雍丘了。”

行船多忌諱,尤其忌諱行不依時。

蘇頌也是時常泛舟於江湖之上,自然知道這個規矩。輕聲一嘆,對蘇頌、韓岡拱手相辭。他在嶺南多年,在京中除了蘇頌,更無親友。這一趟上京,能多一個韓岡,卻是難得至極。韓岡雖無賦詩以表離情,卻還是跟蘇頌一起,照習俗在河邊折下一枝柳枝,贈給了蘇緘。

接過柳枝,別過蘇頌和韓岡,蘇緘走上跳板,登船起航,並不回顧。一艘六七百料的官船,就隨著水流,漸漸南去。

身在宦海,人送己、己送人都是常事,目送著蘇緘的座船遠去,韓岡心中的感慨很快也收了起來。不過他並沒有立刻上馬回京,而是和蘇頌一起在河邊慢慢地走著。

側過臉,望著汴河中的潺潺流水,蘇頌道:“新改制的水輪機,我心中也有了規劃,圖樣也畫出來了,過幾日就去軍器監裏,看著如何與鍛錘配合起來。”

“多謝學士!”韓岡低頭謝過。

蘇頌這是幫了大忙,換做是普通的士大夫,誰會願意去做工匠的活計?韓岡可是聽說了,這段時間,有人背地裏在諷刺蘇頌是貪了他韓玉昆在軍器監貼出來的懸賞。此等言辭,韓岡嗤之以鼻,可不管怎麽說,也足夠惡心人了,相信也傳到了蘇頌的耳中。但蘇頌他卻沒有半點動搖。

“不過我過兩天就要去應天府上任了。若是不能成事,也只能讓玉昆你再另想辦法了。”

“能得學士相助,韓岡已是喜出望外,哪敢再得寸進尺?”韓岡笑道:“何況得了學士指點,此一事定然能順利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