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冥冥鬼神有也無(一)(第2/2頁)

馬竺、陳震,這兩個關西人能將眼前這一條廢棄河渠的來歷用處說得一清二楚,並沒有人感到驚訝。張載門下的入室弟子沒有一個是只會讀經書的書呆子,水利河工是這個時代最為重要的政務之一,只要有心出來做事,都必須知道一點。

周毖也仿佛是為了在韓岡面前表現自己,不甘示弱地說道:“白河入漢水,漢水入大江。沙河則是匯入淮水,走蔡河入京城。溝通兩河水系,通漕運於京師。如果漕渠打通,就能從京城乘船南行,直入桂州。”

“可惜就是地勢差了一截。第一次開鑿,很快就被山洪沖毀了。第二次開鑿雖然成功,但用了十余萬軍民所打通的渠道,最後的水深就只有一尺不到,”陳震指著下面的河渠,“許多地方只能沒腳,勉強讓空船走。”

“襄漢漕渠雖然兩次都沒能成功,但不是還成了一段?”李復說著,雖然他也不認識眼前的溝壑,但他對於國中的水利河渠,照樣有著深入的了解,“溝通江陵漢江的漕渠可是鑿通了。從襄州自漢江南下,不用一直走到鄂州【武漢】,直接可以通過江漢漕渠轉入江陵,少走上千裏水路。”

“水道不通,怎麽說都沒用。”馬竺嘆了口氣,打算息事寧人,“可惜了。”

陳震突然笑道:“小弟對於此處地理不明,不敢妄言。不過如果僅僅是水勢低淺,到有些變通的辦法。”

“有什麽辦法?”幾人一起追問。

“用鬥門!汴河之上,可就是用鬥門來調節水勢,並放水淤田。”

“若是能用早就用了。”周毖搖著頭,“鬥門的確能調節水深,但汴河本來就有活水,眼前的這條襄漢漕渠,渠中之水只能沒腳,鬥門根本沒用。”

四名同窗隱隱地在較量著自己的學識,韓岡倒是樂見其成,良性的競爭是好事。而且等他們到了任上,自然而然會各自分工。自己這邊也會將他們的情緒控制住的。

他也跟著看了看眼前的這條河溝。當日南下的時候,他也跟章惇也聊起過有關這條廢棄運河的事。

其實這裏就是後世的南水北調的通路,應該是中線。丹江口水庫的名氣老大,韓岡還是有些印象。他記得南水北調的中線可以自流到北京,應該就是靠了丹江口水庫的大壩來提升水位。

眼下當然不會有丹江口水庫,所以兩次開通,兩次失敗。第一次被暴雨沖毀了渠首的石堰。第二次的確打通了,但水位太淺,無法行舟。

只要方城山這一段漕渠能開通,就可以走水路從邕州直達開封,只需要中間換幾次船——現在其實也可以,不過那是要繞道揚子江,入汴河,多了幾千裏出去——而更重要的就是方才陳震所說,開封溝通南方的命脈就不會只有汴河一條。

但方城埡口,看似平緩低矮,偏偏實際上就是高了那麽一截出來,使得水道難以通暢。不過以韓岡看來,跨越方城山的這一段漕渠並不是不能使用。

渠道中水位低淺,這個問題也很容易解決。將河底掘深,再使用堰壩和船閘——此時叫做鬥門——調節水位就可以了。調節水位的設施,汴河上就有,而靈渠中的三十六道鬥門,從秦朝一直用到現在。

但正如周毖說的,單獨一重鬥門對水位的調節能力太小,而方城埡口的這一段渠道,則需要更高的水位,所以不得不放棄了。可這個問題,只要能使用堰壩加上多級船閘,完全可以解決。通過堰壩將渠中水位擡高,並使用多級船閘來讓船只通過堰壩,有很大的希望成功。而且實在不行,還有軌道呢,只要中間幾十裏周轉一下,也不算麻煩。

不過這是後話了,眼前還是先休息,如何平滅交趾才是當前要應對的問題。

一起進了驛站,吃過簡單的晚飯,韓岡等人就在並不算舒適、但還算幹凈的房中睡下。

只是到了半夜,一陣蹄聲將韓岡驚起。

掀開被子下了床,聽見外面一個勁地催促著驛卒快點換馬。

韓岡有些覺得不對。夜中還在路上奔行,肯定是緊急軍情。眼下南方有戰事的當然就是廣西。而且他們從這條路南下,而廣西的戰報理所當然的也是從這裏北上。

韓岡披了衣服,喚了睡在外間的親衛起來,“去問問是哪一路的人。”

親衛趕忙地下去了,但只這片刻時間,鋪兵已經換了馬走得遠了。親衛回來後,稟報道:“驛丞說的,是從廣西來的,但到底是何事卻不知道,也不敢打聽,但他沒看到鋪兵身上帶著露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