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坐感歲時歌慷慨(中)(第2/2頁)

王韶擡頭看著幾個兒子中最為出色的一個,輕聲一嘆,指了指對面,“坐下來說。這時候過來,是有什麽事吧?”

“也只是想找爹爹聊一聊。”王厚扯過來一張方凳,在王韶面前坐下,看看幹幹凈凈的一張桌子,轉過來問著王韶:“聽說這些天,朝堂上亂得很?”

“你問這麽多作甚?”王韶聽著臉色就冷了下來,“管好你手邊的一攤事就好了!”

王厚不以為意,他知道父親這是怕他萬一在天子面前說漏了嘴,就是回到了關西後,朝堂上的事也不是他一個武將能說的,還有走馬承受給天子做耳目呢。

“只是見爹爹吃飯的時候有些郁色,”王厚頓了一下,“所以有點擔心。”

“朝堂上的事,你不該問……”王韶依然是板著臉,“為父也只能在旁邊看著,你這個武臣就該有多遠躲多遠,誰來問你都該說不知道。”

王厚看見老子臉色沉郁,心中有了幾分了然,遂轉過話題:“方才聽大哥說玉昆這一次終於也被召回京城了?”

“嗯。”王韶點了點頭,臉色也緩和了些,“這兩天就該到了。”

“這多久不見了……”王厚臉色多了分喜色:“上一次通書信,已經將孩兒家的五哥兒與他家的大姐將親事說定了,這一次撞上了,正好可以把換名納聘的事一次都做完了。”

自家的孫子能與韓岡結親,王韶當然樂見其成。他只恨自己的內侄女沒福氣,要不然也不會給王安石撿了便宜去,不過現在孫子能娶韓家的女兒,也算還了願。

“對了!”王韶神色嚴肅地吩咐著,“好生的教五哥兒讀書,韓玉昆日後都要往兩府中走的。你要是不能還他一個進士女婿,看看日後還有什麽臉面去見他。”

“兒子也不是進士啊,要沒臉早沒臉了。就是玉昆他自己,也是靠了時運,換個時候連貢生都難做。”王厚笑得不以為意,能不能中進士那還真是得看運氣了,“等五哥兒再大一點,就讓他拜在玉昆的門下,若是日後還不了孩兒一個進士兒子,那就是他沒臉面見我了。”

當著自己的看玩笑,王韶瞧見王厚咧嘴笑著,心道他這個二兒子當真是成人了,不像舊時,與自己說話時都帶著一份膽戰心驚。

心中暗嘆一聲,王韶開口說道:“當年王介甫辭相,朝堂上也是鬧得不可開交,最後是靠了韓玉昆出手,加上韓絳,打動天子將王介甫從江寧召了回來。”

王厚稍稍吃了一驚,他的父親怎麽又突然說起了方才嚴令自己不得詢問和打聽的消息,不過這也正合他的心意,“那這一次玉昆入京,能否挽回現在的朝局。”

“難。”王韶給出了一個極簡潔的回答,“時勢更易,已經不是兩年前了。天子對新法的心思說不準。”

盡管從眼下國家財政的情況上看,這個時候天子不可能拋棄新法,熙寧六年以後,就沒有遇上一年沒有災情——若不是有青苗、免役諸法,國庫早就完蛋了——月初天子才下詔明年改元元豐,求個風調雨順,但誰也不敢打包票,也不看看東西二府的都是由誰來主掌?

王厚點點頭,表示他對王韶的話能夠理解,想了想卻又問道,“那韓玉昆會不會堅持幫呂惠卿?他跟章惇據說是在廣西配合得極好,而且他與章父有救命之恩。不會看著不理吧?還有王相公的臉面在。”說著就有些發愁了。

“說不準。”王韶搖了搖頭,“韓玉昆是個油鹽不進的性子,當初王介甫在的時候,幾次三番都沒能壓得下他舉薦張載。如果他不想幫,可不會顧忌半點王介甫的面子。”

“況且呂惠卿和章惇也不一定需要人幫。他們唆使張商英彈劾馮京的時候,天子並沒有堅持要留下馮當世,否則就該是張商英回去監酒稅了。”王韶冷笑了一下,“恐怕馮京自己都沒想到,呂惠卿下手會這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