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九重自是進退地(六)(第2/2頁)

因為兒子在宮中住了一夜,也是被宮裏面的人照顧了一夜,王韶特地進宮一趟,向天子表示感謝。

王韶為了王寀的平安歸來欣喜無比,還因此設宴。不過哪邊都怕獎譽過度,小兒容易夭折,故而並沒有大事操辦的慶賀,不過也請了韓岡和幾個相熟的朋友,好好地吃喝了一頓。

……

經過了王寀一事,趙頊因為子嗣艱難的壞心情也因而好了不少。

而朝堂上的平靜也沒有因為上元節的結束而宣告終止,雖然眼下的和平時光,看起來只是暴風雨前寧靜,但對於早就習慣於臣子們拿著彈章互相攻擊的當今天子,只會享受眼下的耳根清凈,而不會去奢望這樣的安穩能夠保持很久。

經過一段不算短的時間,趙頊終於想起了韓岡——其實也是韓岡排隊排到了點,從閣門的排班順序上,也該他入覲了。如果可以將韓岡跳過去,那就不是冷遇,而是處罰了。無過而罰,怎麽都說不過去。

收到了宮中的傳召,確定了兩天後進宮入對,韓岡在新開的棉行樓上笑道:“總算能出京了。”

章惇沒有笑,他今天請韓岡可不是說的這件事,“聽說玉昆你與沈括有些交情?”

韓岡不知道章惇為何突然提到當今的三司使兼翰林學士——其實這幾年,沈括的官階、差遣一直被韓岡壓著,尤其一年前平交之戰結束,韓岡穩穩地壓過沈括一頭去,但現在卻反是他壓了自己一頭上來,這就是年齡、資歷達標後的結果,一旦開始晉升,根本就沒什麽阻礙——指名道姓地說話,看起來章惇對沈括有些看法。

“不知沈存中犯了何事?”韓岡問道。

“他給吳相公上書……”

章惇的話才起了頭,韓岡就立刻驚訝地打斷:“給吳相公上書?!”

“對,就是給吳相公上書。”章惇冷淡的聲音著重強調了最後的五個字。

“當真是糊塗!”韓岡立刻說道。

翰林學士也好,三司使也好,都不是中書屬吏,怎麽給吳充上書,要上書也該給天子才對。按後世的說法,這是犯了組織錯誤。

“他哪裏是糊塗,再聰明不過了。”章惇冷笑,“沈括他說兩浙役法不利於民,當加以更易。吳相公今天就拿著他的話,開始找免役法的不是了……”狠狠地哼了一聲,章惇突然就變得神色俱厲起來,拍得桌子上的碗碟叮當響,“兩浙路上實行新法,可是他親口說的沒有問題!”

韓岡皺起眉來,聽章惇這麽一說,他也覺得沈括還真是不會做人。

為了確定農田水利法是否能見成效,當年王安石曾經讓沈括去相度兩浙水利、並察訪兩浙新法推行情況。而後兩浙推行農田水利法和免役法,天子問王安石:“此事必可行否?”王安石是拿著沈括的報告來作為證據,說“括乃土人,習知其利害,性亦謹密,宜不敢輕舉。”

但現在王安石下台,眼見著天子有著偏向舊黨的打算,沈括就跳出來說免役法有問題。說句難聽話,這就叫做見風使舵,做事未免太不地道了。

“介甫相公曾說沈括是壬人。”章惇板著臉,一點也不客氣,“放到今天看來,當真沒有錯!”

壬人就是奸人,韓岡也知道王安石不待見沈括,雖然並不否認沈括的才能,但前兩年當趙頊準備重用沈括的時候,就是在王安石那一關給擋了。沈括升任翰林學士兼權三司使,還是在王安石辭相之後。

“沈存中性子軟,也許是當初有問題不敢說。”韓岡設法幫著沈括解釋。他與沈括也有幾分交情,關系不惡。

章惇不答話,兩只眼睛盯著韓岡,嘴唇抿著,動都不動。包廂中一片寂靜,過了片刻,韓岡搖頭一笑,在官場上,看的只是結果,性格也好、動機也好,從來是沒人關心的。

“打算怎麽處置沈存中?”韓岡問道。

“自有禦史台對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