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榮辱憑心無拘執(中)(第2/2頁)

“過兩天就好。”嚴素心看韓岡似乎對自己方才做的藥湯有些不滿,為了自己手藝被拖累得沒有得到應有的評價,她也有了幾分不高興,“等廚房裏的材料補全,官人再來嘗一嘗。”

“還好。”韓岡笑笑說道,“洛陽有洛陽的風味,不必跟開封一樣。”

王旖瞅瞅韓岡,覺得他的這句話似乎又有些夾槍帶棒的味道:“官人,今天的事,當真沒放在心上?”

韓岡笑容收斂起來,正色問道:“你說潞國公今天做的事是對還是錯?”

“當然是錯!”王旖其實也是很生氣,“就沒聽說有這麽做的!”

“要是為夫為此與潞國公打起筆墨官司,甚至伺機報復,那是對還是錯。”

王旖的回答就沒有前面那麽幹脆了,猶豫了半天,“似乎也不太好。”

“娘子說正是。”韓岡呵呵笑道,“他錯了,為夫卻不能錯。潞國公既然倚老賣老,我這個末學晚生就讓他賣好了。反正這樣做下來,最後丟臉的絕不是為夫。”

面子是人給的,臉是自己丟的,自己只要做得越是寬容敦厚,就會越發的反襯出文彥博的心胸狹隘——畢竟是年紀大了,脾氣也會變得倔強古怪起來,如果換在是文彥博年輕的時候,韓岡覺得他應當不會做這等蠢事。

韓岡安撫地拍拍韓雲娘的背,又對王旖道:“這件事就這麽算了。去派人拿著為夫的名帖,寫上學生韓岡頓首再拜,還有禮物,送去伯淳先生的府上。明日為夫倒是有空,也該去看看了……還有呂與叔【呂大臨】,自先生故世後,便去了嵩陽書院,也不知是不是要轉投程門,正好可以順便見一下面。”

王旖問道:“官人不也是半個程門弟子嗎?”

“為夫是想看看他將先生的行狀寫得怎麽樣了。”韓岡解釋道,行狀是敘述逝者世系、生平、生卒年月、籍貫、事跡的文字,多由門生故吏或親友撰述,是日後墓志甚至是留名國史的個人傳記的依據,“這麽長時間,至少草稿該打好了。”

……

韓岡這邊尚沒有動靜,但文彥博的所作所為已經傳遍了洛陽城。

不以為然地有之,搖頭暗嘆的有之,幸災樂禍想看熱鬧的則為數更多。韓岡這位年輕氣盛的都轉運使到底會怎麽反應,人人都想看個究竟。

富紹庭當天晚上就把這一件事傳到了他父親那裏,還疑惑不解地問道,“潞公是不是有什麽打算,行事怎麽如此顛三倒四?”

“文寬夫他不就是這樣的人嗎?只是年紀大了,越發的剛隘狠愎。”富弼敲著手中的玉如意,不屑於文彥博的作為。

其實富弼過去與文彥博關系還不錯,仁宗時,富弼主持開六漯渠,政敵賈昌朝曾暗中唆使司天監的兩位官員說開六漯渠是仁宗皇帝龍體欠安的主因,要以此來構陷富弼,而這件事就是文彥博一手壓下來的。不過文彥博的品性,富弼了解得更清楚,戀棧權位,行事剛愎,這都是有的。

“都七十五了,還不自請致仕,你以為他是什麽性子?……倒是韓岡,為父倒是想看看他會準備如何應對。”

“任誰都不能忍吧?”富紹庭想了一想,“聽說韓岡沒有當場發作,在後面的酒宴上,出來的人也都說他言笑自若。但兒子想來,他少不了要記恨上。最近韓岡春風得意,天子都為了他將禦史趕出了朝廷。潞公如此‘禮遇’,想必不是上書朝廷,就是借職權跟潞公過不去,河南府中的事務也不是挑不出錯來。”

富弼冷冷一笑:“韓岡若當真這麽做,日後就不足為慮了。”

富紹庭驚訝地咦了一聲:“王介甫不也是這樣?當初也沒少辭相、稱病要挾天子,多少人被他逐出京城!”

富弼搖搖頭,“那是為公,此是為私。韓岡若是做出此事,哪裏能與他嶽父相比。”雖然政見截然相反,但富弼也不會否認王安石的人品。

他的聲音頓了一頓,“不過如果韓岡做得大方,以後你倒可以多親近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