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廟堂垂衣天宇泰(十二)(第2/2頁)

“韓家在河湟六州,土地總數超過了三萬畝,還有各色作坊十余家,隴西城中的鋪面也有不少。”遊師雄身為分管熙河的轉運判官,對當地幾家大戶的經濟情況了解得十分深入,“區區數載便富甲一方,看起來是準備在熙河路紮下根基,開枝散葉了。”

“明擺著的事。”慕容武早就看透了,“王資政將他兒子留在熙河,就有分立家門的打算,韓家如今守著熙河,似乎也有仿效種家,轉為將門的意思。”

慕容武說著並沒有多少鄙夷之色。在西北,說起棄文從軍,歧視當然有。但西北中進士不易,換個手段保住家門,也不是太稀奇,世人見得多了。

文官轉為將門的,不止種家一個例子。當年戰死在河湟一役中的景思立,一門五兄弟都在軍中,其中三人殉國,而他們的父親景泰,就是進士出身,後來才轉的武職。

身在西北,想成為書香門第,難度比起文風濃郁的江南來不啻百倍。而且風險太大,只要有一代做不了高官,家門就會衰落,一旦出不了進士,家業就是樹倒猢猻散。但若是轉為將門,除了上陣拼殺的犧牲,保住家門卻不是難事。種世衡鎮守清澗城十九年,為家族夯築好了的根基,打下了一片基業,才會讓種家成為如今名聲最為響亮的將門世家。

不過遊師雄卻是搖搖頭,“愚兄倒不是說著這個意思。雖然看著根基淺,韓岡比不上王資政,高家就更不用比了。但韓家在熙河路的分量絕不在王家、高家之下。玉昆的那位表親,不是普通的人物啊!”

“馮從義還是李信?”慕容武確認道,“玉昆的兩個表親可都不簡單。”

“自然是順豐行的馮大掌櫃。他這兩年奔走各方,從雍秦一地的豪商們手裏,都化緣募來了不少錢鈔,準備在天下各地設立雍州會所。不以生意行當區別,只以地域劃分遠近。照顧雍州——也就是秦鳳路出來的商人、士子還有文武官員。”遊師雄感慨地嘆了口氣,“這三位表兄弟都是異數,玉昆從文,李信從武,馮從義從商,三人在各自的那一片天地都是出類拔萃——玉昆當然更出色點——韓家家系倒也罷了,其父除了農事上其他地方都很普通,但他母家卻是怎麽看都覺得不簡單。”

三位表兄弟中,韓岡當然是主心骨,但從李信和馮從義的表現上,也不能說他們占了韓岡多少的光。沒有本事,做不了那麽大的事。

“想不到運判和父母官一起來了。”蘇昞一聲笑,走進了廳中,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慕容武對蘇昞的好心情驚訝得擡了擡眉毛,在他上任之後,幾次見面都沒見蘇昞心情這般好過。“小弟是在先生的莊子上遇上景叔兄的。”解釋了一句,心中則是訝異不已。

遊師雄跟著對蘇昞道:“小弟上京路過橫渠,正好去探望一下師弟,沒想到就碰上了思文。”

三人行了禮,各自坐下來。

寒暄了兩句,蘇昞問道,“先生莊子上的情況怎麽樣?”

慕容武端起粗瓷茶盞暖著手,回道:“小弟方才在先生的莊子裏裏外外看了一遍,房屋的情況都不錯,就是後院的柴房給雪壓塌了,已經吩咐人去重修。”抿了口熱茶,他對蘇昞笑道,“今天可真夠冷的,昨天下雪時躲在房裏烤火還不覺得,只覺得風雅。今天一出來,還沒走兩步,這骨髓都快要給凍住了。”

“多勞思文了。”蘇昞點點頭,又問“今年的租子都收上來了吧?有沒有人抗租的?”

租地的農戶不全是老實巴交的莊稼漢,也有奸猾的,主家軟上一點,佃農反過來就能騎在頭上。許多時候,田租都要催上幾遍才能到手。寡婦幼子加上沒有一個家族支撐,很容易受人欺淩,惡奴欺主的事,時常都能聽到。

“郿縣中的哪個也不敢賴。”郿縣知縣笑了一笑,“其他的州縣,小弟也提前寫信過去了,各家都幫忙盯著,已經交齊了大半。不僅僅是小弟,景叔兄也在幫忙照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