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天意分明啟昌運(上)(第2/2頁)

自從景詢被誅之後,西夏朝堂的分裂已經不可避免,這一點顯而易見。遠在東京的趙頊,不用熟悉西夏內情的臣子向他解釋,也能看得分明。

趙頊是天子,對西夏當今國主的心理,自是能體會上一二。換做是他處在秉常的位置上,一邊是近在眼前,掌控了朝堂並壓制自己多年的母族;一邊是遠在千裏之外的敵人,會做出現在的選擇,其實也不足為奇,只是行事的手段尚待商榷而已。

宋人不一定會攻打大夏;就算攻打大夏國,也不一定能打到興慶府城下;即便打到興慶府城下,還有遼國的嶽父可以依仗。遼國能眼睜睜看著大夏國滅亡?所以秉常可以不去擔心在橫山邊磨刀霍霍的大宋官軍。

而梁家的勢力就在身邊,隨時都可能讓自己失去所有的一切,舉目朝堂,全是之前緊緊跟隨梁氏兄妹而被提拔上來的朝臣。在母後垂簾聽政的時候,對自己全無一絲敬意,多年積怨,秉常哪裏會繼續忍耐下去?

這對趙頊來說是好事。尤其一年來,西夏接連派出使節,充分地向趙頊表示善意,並懇求大宋皇帝為兩國百姓的安定生活著想,放棄進攻西夏的念頭。這樣的舉動,充分滿足了趙頊好大喜功的心理。

“該備戰還是備戰,等準備好了就出兵。”趙頊在武英殿的偏殿中,繞著沙盤轉著。

趙頊自不會是空談仁義的宋襄公,更不會耽於虛名,談判和備戰兩不誤。這邊談,那邊打,才是正常的事,要不然澶淵之盟怎麽來的?城下之盟全都是打出來的,何況趙頊打算給黨項人準備的前途,是滅國,而不是簡單的稱臣。

趙頊最想看到的就是西夏內亂,眼下西夏使臣的軟弱也正合他的心意。

“官家,西夏賀正旦的使臣抵京了,正在都亭西驛中安歇。”李舜舉帶著消息回來了,“館伴使正在接待他們,是否另外賜宴。”

“西夏的使臣沒說別的?”趙頊從沙盤上擡起頭。

“沒有。”李舜舉知道趙頊想聽到什麽回答,但西夏的使臣的確沒有別的話,“應該只是來賀正旦的。不過貢物帶了很多來。”

“外藩上貢,哪一次朝廷不是賜還價值相當的財物?帶多帶少又有什麽區別?”官軍年年勝績,趙頊早已不將西夏放在眼裏,“身為藩屬,不修貢事。能給遼國一年三數萬的牲畜,就給了朕五十匹馬?!朕不想見他們,遣其出境。”

李舜舉低頭,沒有接旨。

趙頊回身瞥了李舜舉一眼:“去傳元絳來。再看看知制誥誰人當值,一並傳來。”

李舜舉這下才應聲,匆匆出了殿。他讓趙頊看重的地方就在這裏。如何對待西夏使臣是該直接吩咐給中書的宰執,他一個宦官當然不能越俎代庖地接旨。

元絳應詔上殿,吩咐一番過後,趙頊看看時間,便往慶壽宮去。

太皇太後曹氏,在八月的時候,生了一場大病,最近才稍稍好了些。只是身體越發的差了,趙頊晨昏定省,日日都來探問病情。

進了慶壽宮,只見曹氏半躺在榻上,看身上的衣服,是剛剛起來過。

“娘娘怎麽起來了?”趙頊問著曹氏身邊的人,“方才誰來過?”

“蜀國剛來過,現在去保慈宮了。”曹氏靠著迎枕,頭發盡白,皺紋橫生,比半年前要蒼老了許多,“剛剛說了他家大哥兒種痘的事。”

趙頊在曹氏床邊坐下來:“蜀國家的大哥兒也種過了?”

“就排在你二弟後面。”曹氏擡起眼,“京城裏面,這些天來有幾千人種過了痘。據說有人之後用痘瘡病兒的痘漿抹了身子,都沒有一個得病,看來的確是有神效。淑壽和六哥都不能再耽擱,拖一天就多一天風險。要是發了病,怎麽都來不及了。”

這番話也只有曹太皇方便說,無論哪個嬪妃,乃至向皇後,都不敢拿著唯一的皇嗣冒險,替趙頊下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