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卻慚橫刀問戎昭(九)(第2/2頁)

不過大黃平的地理位置盡管劃界前是位於宋遼兩國的中線,在劃界之後,卻已經屬於遼人,離西陘寨有十余裏。遼軍進駐此地,只是他國中的事,只有遊騎侵入西陘東谷,才算真正意義上的犯界。

只是遼人一下動用兩千騎兵——就算照慣例在軍情上打個折扣,也有一千。這已經不是可以忽略不計的數字,要預先做下的籌備可不是張張口就能辦好的。可這麽大的軍事行動,怎麽都沒有細作事先打聽到?韓岡很是有幾分疑心——除非只是來前線打個轉而已。

“相公、太尉!兩千余名遼騎中,有四百到五百騎是配三馬的精銳。”小校見韓岡和劉舜卿並不在意,急著想跳腳,“他們不是宮帳就是皮室,絕非等閑遼騎可比!”

韓岡略略有些驚訝,這名小校膽子還真大,說話的態度讓人感覺其中少了一份恭敬。

劉舜卿眉頭也皺了起來,“宮分軍也好,皮室軍也好,都是騎兵吧?”

“……是。”

劉舜卿臉一翻,一聲暴喝:“既然是騎兵,秦懷信難道還擔心他們攻城不成?!你爹什麽時候膽子變得那麽小了?!”

原來是西陘寨主的兒子。算是解開了韓岡心頭一個疑問。

不過這樣的恍然,也只是在腦中一劃而過,轉瞬即逝。正經事還是在西陘寨面對的遼騎上。不過就如劉舜卿所說,其實並不需要太擔心。

像雁門寨,主寨在勾注山巔,而南北向下又設了幾道營壘,兩側山壁上,也有箭堡,加上烽燧、望台,由此組成了一個南北七八裏的寨堡防線。西陘寨的情況,與雁門寨類似,並不僅僅是單純的一座寨子,以遼人的攻城水準,想要攻下這樣的險隘,不付出數倍於守軍的代價那是不可能的。

不論是韓岡,還是劉舜卿,都覺得遼人不會蠢到硬碰連綿於河東山中的無盡寨堡。不過劉舜卿考慮的要多一點。

“秦懷信一向武勇。區區一兩千遼騎,絕不至於慌亂不堪。當是其子大驚小怪而已。”劉舜卿看看韓岡的神色,又道,“不過事有萬一,以末將愚見,當是先派上兩個指揮去西陘支援一下為好。”

韓岡點點頭,下面的戰術問題他並不打算幹擾劉舜卿的指揮:“就這麽辦。”

天亮之後,一名遼人的使節被領到了韓岡面前——依然只是訛詐。

還是前幾日,被派到代州城的使節。上一次是以朔州的名義出面,韓岡沒有理會他,不過這一回,則是聲稱帶著北院樞密副使蕭十三口信,韓岡卻不好不見。

成為了蕭十三的傳信人,信使趾高氣昂。昂著脖子,向著韓岡微微一欠身。彎腰的角度,不仔細看,還覺察不出來。

“好膽!”

“無禮之輩!”

幾名將領齊聲怒喝,韓岡是什麽身份,區區一個信使竟然連應有的禮節都欠奉,這哪裏是平等相對的兩國,分明是上國來藩屬宣示的樣兒。

韓岡擡手攔住正欲發作的劉舜卿和眾將:“大宋乃禮儀之邦,自然重禮。但不能用大宋的標準苛求外國,須知華夏只有一個。”

韓岡話聲一落,頓時哄堂大笑,在列的將領立刻就挺胸疊肚,開始用眼角瞧人。

信使漲紅了臉,可在傳說頗多的韓岡面前,卻不敢發作。

先帝耶律洪基死在他的發明治下,遼國國中有人歸咎於耶律乙辛,但也有人認為這就是發明之人韓岡的手段,尤其是韓岡又發明種痘法的消息在遼國傳開之後,持有後一種想法的就越來越多——其中也有耶律乙辛為了轉嫁罪名,暗中推波助瀾的因素在——使得韓岡在遼人心目中的形象,也變得有幾分神秘和詭異起來。

猶豫再三,信使終於勉勉強強地向韓岡又行了一揖。動作有幾分僵硬,惹來了幾聲嗤笑,讓他的臉色更行紫漲。

當他行過禮,正想要將蕭十三的吩咐一一宣示,好出一口氣,卻見韓岡擡手阻止:“貴國不顧盟約提兵犯境,實乃背信棄義。不論蕭副樞開出什麽樣的條件,無論好賴,都是城下之盟。我都不會答應的,你就不必多費口舌了。”

信使怔住了。哪有這樣的說法?!

韓岡的態度甚至讓他的麾下將領震驚,劉舜卿都沒想到他竟然這般決絕。但轉眼之後,他們卻又熱血沸騰起來,若是聽了蕭十三開出的條件,那般也是憋屈,還是這樣痛快!

韓岡扯了一下嘴角,化作一抹淺笑:“承天太後和聖宗打到澶州城下後還能回去,太師若是領軍入境,還指望能回去嗎?不想讓太師平安北返的不知凡幾。對於太師,我大宋天子其實頗為期待的,期待他能讓宋遼兩國之間的友誼天長地久。如今太師秉國,兩國卻起了紛爭,那就太讓人傷心了。”

韓岡沉穩的嗓音傳遞在廳中,“請回去告知蕭副樞,大宋與大遼乃是兄弟之邦,這份情誼,希望能一直保持下去,如若不然,非是兩國之福。還望副樞能夠三思……來人,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