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 城下馬鳴誰與守(四)(第2/3頁)

但荒於政事是不可能的。就像京城裏,每天早上天子和宰執們都免不了崇政殿上的議事。在地方州縣中,每天一大清早,勤快的州官縣官都會召集僚屬,安排下一天的任務。

只是並不是所有的官員都會在例會中堅持太久,像韓岡這樣只要人在治所中就會按時召集僚屬一點也不耽擱的官員,其實算得上是鳳毛麟角,大部分都會沉湎於湖光山色,柳岸楊花,呼朋喚友,飲酒賦詩之中。十年寒窗,可不是為了日夜操勞。

第二天的上午,韓岡便召集了經略司下面的官員,統一了觀點。基本上,韓岡的聲望已經極高,掌握河東經略司沒費他多少力氣,幾位官員皆無膽量頂撞他的決定。盡管他們口雖服,心還不一定服,但在韓岡捅出大婁子之前,他們還只能老實聽話。

當韓岡定了基調,不用多少口舌就讓上下一致同意調遣三千騎兵去協助種諤,而剩下騎兵則協助步卒謹守寨防。

調動騎兵的命令和為此上稟朝堂的奏折剛剛發出去之後不久,韓岡又收到了京城傳來的一則新聞。不動聲色地瀏覽了一遍,他就直接找了個火頭,將小小的紙片給燒了,另外照常用密語做了記錄。

天子近況欠佳的消息沒能讓韓岡動容。不是他不擔心趙頊的健康問題,也不是他不在意趙顥成了大宋天子的後果,只是信上寫明了天子禦文德殿主持朝會,既然他還能坐在朝堂上,履行他的職責,那麽情況就並不是那麽需要擔心。或許天子身體的確不好,但怎麽也能拖到幾年之後,就是鹽州全軍覆沒,也不至於當場倒斃。

“……或許吧。”韓岡沒太多把握地低聲自語。又不是能掐會算的半仙,壽數之事還真是不能一口咬定。

趙頊身體不好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所以一發病,就城裏城外的雞飛狗跳。換做是自己,有幾人會認為藥王弟子的韓玉昆發一陣暈眩,就會命不久長?

韓岡的心中其實一直都有這樣的隱憂。不過這不是他能擔心得來的。眼下的局面,分明是趙頊接連犯錯的結果。要不是他急功近利,連累了前方的將士,不會有如今的窘境。

就不知道徐禧本人有沒有回天之力,鹽州的安危現在只得看他的能耐了。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況下逆轉成功,這樣的戰例在歷史上並不鮮見。韓岡一直都認為固守鹽州絕不是上佳的選擇,但從來沒有認為這是必敗的結局。

不是韓岡自負,如果換做他自己或是郭逵去,倒有七八成的把握能將鹽州守下來。換做是其他宿將領軍,也絕不會稍遜。若是徐禧能將鹽州的守禦之責交給高永能或曲珍其中任何一位,同樣是絕不會像現在一般令人擔心。

但守住銀、夏二州的把握,則是百分之百,順便還能讓攻的西賊和西賊的援軍大半人馬有來無回。上陣廝殺那是要死人的,風險越大,死得就越多。韓岡從來都不認為在有其他選擇的情況下,有必要去冒風險,即便那個風險只有兩三成。從面對靈州城開始,他的態度一直如此。

可令人遺憾的,皇帝總是做出錯誤的選擇。眼下不論鹽州成與敗,韓岡本人遠在太原,實是鞭長莫及。不過遼國若是想得寸進尺,只要西軍還沒有被傷到根基,那就只能是白日做夢,韓岡並不介意一腳將他們給踹醒。

不由自主的,腦中就閃過腳踹一群契丹貴人的畫面。半是作嘔,半是自嘲,韓岡一時忍不住就呵呵笑了幾聲。

“官人笑什麽?”黑暗中,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韓岡笑聲一收,左手就向美貌的廚娘身上探去:“還沒睡?”

“嗯……”嚴素心不自在地扭了一下,將韓岡的手拍開,“官人不也還沒睡?”

“為夫在想怎麽治一治契丹人呢,眼下就屬他們得意!”

“官人有辦法?!”嚴素心手肘支起身子,帶著驚喜地問道。就算對外面的局勢沒有太多了解,她也是知道,哪一方才是大宋真正的威脅。

韓岡輕聲喟嘆:“就因為現在還沒法兒去做,才只能在夜裏想想。真的要做的時候,可就是要在白虎節堂裏面發號施令了。”

嚴素心安靜了,沒有再多問,嬌軀卻緊靠向了韓岡。似是要用自己身上的暖意,來安慰失意的良人。

韓岡摟著主動貼上來的美妾,一瞬間就明了了嚴素心的心緒變化。雖然自己後面還有沒來得及說出口的一句可以解釋誤會,但這時候卻沒有必要說了。

“不說這些不合時宜的話了。”韓岡翻了個身,在嚴素心耳邊輕笑,“春宵苦短,還是做些合時宜的事。為夫就不信,不能給金娘生出個妹妹來。”

“官人……不要……”

來自胸口上一對小手無力地推拒,伴隨著呢喃低語,韓岡發覺身下的嬌軀一下火熱起來。夜半時分的歡愉,一時散盡了他心中的積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