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弭患銷禍知何補(十六)(第2/2頁)

“還不再演一遍,讓你父皇看看。”向皇後則催促著趙傭。

趙傭站到了內廳的正中央,一板一眼地將這幾天教習內容表演給趙頊看。

揖拜,恭立,奉酒,退座,動箸,起身,進退有據,一絲不苟。每一步都依從禮法,將宴上的禮節掌握到這般水平,已經沒有什麽再需要學的了。

當趙傭最後欠身而起,下垂的雙手自然收攏在小腹處,下垂的寬袖紋絲不動,整個人靜靜地肅立在面前,趙頊也不禁點頭而笑,“看來當真是學通了。”

向皇後一把摟過趙傭,笑著道:“這孩兒就是聰明,什麽都是一學就會。”

趙頊微笑著點頭,這樣他就放心了。

趙頊並不打算讓趙傭參與祭天,以趙傭的身子骨,吹上半個時辰的冷風,最輕也要大病一場。不過之後的宮宴,是必須要上場的。

對於一個才五歲的孩子來說,宮宴這等正式場合,一套禮節也是很折磨人的。如果在宮宴上鬧了笑話,在朝臣們的心目中留下不習禮法的印象,日後想要再挽回過來,可就不知要費上多少氣力。若是被有心人拿去散播,更是不利於日後接掌這個國家。

幸好趙傭的表現還不錯,只要在宴會上不緊張的話,應該就不會有什麽大問題了。

其實趙頊也不想主持這個南郊祭天。一整套繁瑣漫長以至於結束後讓人半個月都緩不過氣來的儀式不提,光是每次郊天結束後,從國庫裏面拿出來的三五百萬貫用來犒賞百官、諸軍的財物,想想都是讓人心疼不已。

——一百萬貫的財帛,已經可以養上整整兩萬禁軍精銳一整年了。而三五百萬貫足以打上一場大戰,為大宋自邊境的蠻夷手中開拓一州數縣之地;或是為一百個指揮的步軍官兵準備上全套甲胄、兵械;也足夠宮裏兩三年的日常開銷了。

即便不談錢,又有誰願意在冬天裏吹上一整日的冷風?更休提還要齋戒多日;來回都要端坐在寒風颼颼的玉輅之上;到地頭後,又要換上幾次衣裳,然後獨自登上同樣寒風颼颼的圜丘,進行初獻、亞獻、終獻等一套持續幾個時辰的儀式,而那張黑羊皮所制的大裘,可是一點也不擋風。

郊祀祭天,一次兩次還是興致高昂,為絕地天通的資格而興奮不已,但三番五次後,可就純粹是個避之唯恐不及的苦差事了。

只是這幾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又滅亡了強敵西夏。不祭謝天恩,如何說得過去?趙頊就算是想偷懶,找個借口賴掉,朝臣也不會答應,民間也免不了會有些讓人匪夷所思的謠言出來。

如果這時候有個規模很大的災害,比如以熙寧年號的十年中的後幾年時所出現的大災,倒是可以以心念萬民的理由,將祭天之事給暫停。可趙頊就算喪心病狂,也不敢在心裏盼望出現這樣的災難。何況熙寧七年的時候,趙頊也並沒有終止祭祀上蒼,那時候,他一心倒是求上天和祖宗保佑,早點將那場遍及全國的大旱給結束掉。

怠政,是國事糜爛的先兆。唐玄宗殷鑒不遠,趙頊無論如何都不會做這樣的蠢事。他還沒到那個年紀,何況還有收復燕雲的最終目標在。

總不能將這個責任留給兒孫吧?趙頊瞥了兒子一眼。

只是一套禮節下來,就已經累得趙傭微喘,額頭上薄薄地出了一層汗,被皇後向氏抱在懷裏,一張小臉也泛起了紅暈,趙頊一聲輕嘆,“要做個好皇帝,也不是那麽容易。”

雖說是坐擁萬裏疆域,統治億萬生民,但大慶殿上的禦榻,坐上去可不是那麽舒服,許多事也並不是能夠隨心所欲的。

趙傭似懂非懂,張大著眼睛望著他的父皇。

見氣氛沉悶起來,高太後開口道:“官家,用膳吧,別耽擱了。”

太後的吩咐改變了殿內的氣氛,宮人們立刻忙碌了起來。

在保慈宮進了晚膳,趙頊先行告退。從殿中出來,他問著身後的宋用臣,“今日政事堂誰當值?”

“回官家,是韓維。”

“去跟他說,待遼國告哀使至東京,該怎麽做,就依循故事吧,用不著再多上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