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舒心放意行所願(中)(第2/2頁)
當年蔡襄在仁宗立儲時,是唯一沒有上書請立英宗為皇儲的重臣。所以當這件事爆出來後,三司使立刻就沒得做了。英宗甚至一看到他請辭的奏章,就立刻簽書批準。照規矩,重臣非罪請辭,天子要先駁回加以挽留。韓琦為此勸英宗,但英宗卻說,萬一蔡襄不走怎麽辦?
可惜了蔡君謨,本來以他的資望和能力,其實有望晉身兩府。但他出外之後,沒兩年,就在服母喪的時候病死了。
而王珪今夜犯的錯,其性質比蔡襄更為嚴重。蔡襄當時不過一個翰林學士,有他沒他都一樣,而王珪可是唯一的宰相,他的沉默,差點就將皇後和太子逼入了深淵。
皇後並沒有立刻回復王珪,卻向其他執政咨詢,“蔡參政,呂樞密,韓參政,章樞副,薛樞副,不知你們如何看?”
呂公著道:“正當如此。”
而蔡確、韓縝、章惇和薛向也紛紛表示同意,沒人願意得罪那麽多朝臣。
“韓學士,你看呢?”
韓岡睜開了眼睛,似乎是醒過來了,但他說的話跟沒說一樣:“此事當由殿下和相公們做主。”
“那就這麽辦吧。”皇後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
呂公著瞥了最下首的韓岡一眼,眼神冰冷。
盡管半夜過來,得到的只是支離破碎的細節,但呂公著已經將上半夜發生的一切,連蒙帶猜地給拼湊了出來。
通過七份詔書,可以得知天子已經有意退讓,召回司馬光,任命自己及司馬光為東宮師保,這兩件事便是明證。
雖然不知道具體的情況,在天子退讓後,王珪很明顯犯了錯。但真正的逆轉,還是來自於韓岡的一句話。
韓岡提起千裏之外的兩座藥王祠,在天子和皇後眼中,當是為了讓皇子能順利即位,可在太後及雍王看來卻是要雍王的命。
如此一來,天子的心意便完全逆轉。甚至不惜召回所有宰執,當著太後的面確定讓皇後來垂簾。
一言興國,一言喪邦。
縱橫家的本事或許還不如他。
呂公著望向韓岡的眼神再冷,也比不上他的心冷:“此子可畏啊。”
七份詔書敲定,群臣便齊齊告辭離開寢殿,他們還要稍事休息,也要讓皇後休息。
皇後心身疲憊回到了內殿,趙傭已經被帶回去睡覺了,但趙頊卻睜開了眼睛。向皇後忙走到床榻邊,嗔怪地問道:“官家怎麽不多歇一會兒?”
趙頊眨了一下眼。
“是不需要嗎?”向皇後立刻拿起韻書:“官家是不是還有什麽吩咐?”
朝……堂……
“朝堂上怎麽樣?”向皇後屏氣凝神,等著趙頊的吩咐。
一……切……如……舊……
“一切如舊?”向皇後點了點頭,鎮之以靜,這是應有之理,“妾身明白了。”
但她立刻眼睛又瞪圓了起來,趙頊說不要改變朝堂上的人事,但還有一個人,她絕對是無法原諒的,“那王珪呢?!”向皇後雙眉倒豎地厲聲問道。
照……舊……
“還讓他做相公?!”
向皇後完全不能理解。不說王珪這名宰相已經在東府裏坐得太久,至少他也應該為今天的錯誤受到懲罰才對。
在立儲的問題上,王珪犯了無可挽回的大錯。向皇後不會忘記王珪的沉默,給她帶來多大的恐慌。就像是被沉入了水底,只有冰冷和無盡的黑暗。
王珪的性格,圓滑、軟弱、毫無擔當,三旨相公的名號,向皇後在宮中都聽說過。這也是官家一直用他的原因。相形之下,更有威望的王安石,才幹過人的呂惠卿,武功赫赫的王韶,都沒能在兩府中待得太久。
向皇後無法原諒。
趙頊費力地眨著眼,長達六個字的一句話,讓他很吃力:
使功不如使過。
……
蔡京已經到了宣德門前。他現在的袖袋裏有兩份奏章。左袖中的一份是請皇太後垂簾,右邊一份則是為孫思邈請封。
天子重病,臣子們求醫問藥是理所當然的,宰執們還要輪班去大相國寺祈福。不過為慈濟醫靈顯聖守道妙應真君再次請封,就是蔡京的投機了。看看究竟是皇太後出來,還是天子出來。
至於萬一二大王出來,該有的賀表蔡京卻沒有寫,有些事不能做得太急。不過宣德門前的有幾人看起來很是心浮氣躁,在傳播著雍王昨夜沒有出宮的消息,不知是不是連雍王登基賀表都寫好了。
“文德殿上的究竟會是誰呢?”蔡京默默地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