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浮生迫歲期行旅(一)(第2/3頁)

“是王相公,還有韓三資政。”趙挺之尤望著遠處的隊伍,目光中滿是欣羨之色,“也不知是為了何事?”

“元長你知道嗎?”強淵明問著蔡京。

“是來送人吧。”蔡京的確知道,“直舍人院的王安禮避嫌出外,前幾天堂除他去江寧府任知府。”

“王相公自清得過分了。”趙挺之聞言搖搖頭,“平章重事又不理庶務。”

“京師嫌疑地啊!”蔡京輕聲一嘆,又道:“而且王安禮又是跟蘇子瞻一般行事不謹的性子,留在京城中徒惹人議論,早點出外也免得為人攻劾。”

“行事不謹?”強淵明道,“小弟只聞說他治衙有政聲。之前曾有言或會代錢大府為開封知府。”

“不是傳言,是真事。”蔡京道,“前幾天翰林學士蒲宗孟論錢藻青城行宮郊祀前毀損之罪——這是恨錢藻不死——然後皇後就有意讓王安禮接任,不過給王相公拒絕了,之後又以親嫌奏請讓其出外。”

“就因為他行事不謹?”

“可不是這麽簡單。前些日子……也就是冬至前,台中就有要彈劾他的說法,不過給耽擱了。現在還不讓他出外,過些日子,小弟說不定都要上本了。”蔡京對兩名同年好友笑了笑,“大臣狎妓,王安禮他做的是最肆無忌憚的,甜水巷中依紅偎翠、放蕩形骸都少不了他。這還算不上大事,真正能拿出來論事的,一個是他知潤州時,曾私致仕官刁約家侍婢,刁約死後又以主喪為名,誘略其婢女二人,另一個就是王平甫【王安國】剛滿喪期新滿,他便招妓飲宴。只為這兩件事,王相公那邊就饒不了他。”

強淵明吃驚道:“元長連這些都知道?”

“禦史風聞奏事,若是耳目不靈,問題可就大了。”

“……多謝元長提點。”趙挺之向蔡京拱了拱手。

“也是小弟多嘴,進了烏台時間長了,自然會有有心人私下走報的。不必太過擔心。”蔡京笑笑,又向南望過去,“不過韓三資政怎麽也出來給王安禮送行了,兩邊來往聽說可不多。他不是王相公,五日一上朝,庶務全不理。”

“怕是避白麻吧?”趙挺之笑道。

“張橫渠的謚號交給太常禮院議了,《自然》期刊批了,千裏鏡的禁令也改了條文,可以說是弛禁了。可這韓資政還是看不起區區一個樞密副使啊!”強淵明的話中有著濃濃的酸味。

酸味是當然的,韓岡的行為讓蔡京心裏也是犯堵。

韓岡辭樞密副使的章疏,已經上到了第四本。誰也不知道天子會不會發下第五份詔書。這辭章的數目可比當年司馬光辭樞密副使時還要多。而且之前韓岡已經辭過一次參知政事。在士林中的名聲好得不能再好,就快趕上在民間的評價了。現如今,世人只盼他入兩府,卻不會有多少異論了。

不過蔡京的臉上卻看不出來,一邊催動馬匹和趙挺之、強淵明往西門走,一邊笑道:“韓三聰明得很,兩府之中危機四伏,他哪裏會摻和進去。只看郊祀之夜的定儲之功,清涼傘在他而言乃是唾手可得,何必在乎遲早?”

這一點就不需要蔡京來解釋了,如今半個京城都在議論天子對兩府的人事安排。除了一開始時對兩府盡數新黨的驚訝,之後便很快就了解到了天子的用心。

韓絳和呂惠卿的恩怨,呂惠卿和曾布的恩怨,王安石和曾布的恩怨,蔡確這個見風使舵的新黨和其他人的恩怨,兩府中的恩恩怨怨都傳遍了京城。

“元長說得是。”趙挺之大笑,“現在的兩府是天子聖心獨運,雖說皆是舊日同道,可東西兩府不可能合得來,王平章也絕不願看見曾子宣入政府。只為他,王相公連著兩天請對入宮,好不容易才被安撫下來。等韓子華、呂吉甫和曾子宣入京後,照樣好戲連台,比黃河龍門處的漩渦還險三分,韓玉昆如何會往漩渦裏跳。”

“說反了吧,韓三進西府,害怕的該是呂吉甫和曾子宣。沒看二大王、司馬十二和呂樞密是什麽下場?三大王現在多半已經到了地頭,他是一刻都沒敢在京裏多留啊!”強淵明哈哈笑著,又一下收斂起笑容,“元長,說實在的,你這個殿中侍禦史可是惹到他才得來的,可是險得很啊。”

蔡京知道韓岡肯定不會記恨,但能不去招惹韓岡,他是絕不會去招惹。就算再嫉妒,也是知道強弱之別,“韓資政器量寬宏,豈會在意這些小事。”他揚起鞭,“別說了,時間不早了。別李中丞到了,我們還沒到。”

“說得也是。”

三人都是給解職出外的李定送行的。李定是受牽累而出外,有王安石在上面,很快就會回來,給他送行並不犯忌。大半個禦史台都會到,當然不能耽擱時間。

三人揮鞭驅馬,加速往西門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