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停雲靜聽曲中意(二十七)(第2/2頁)

正常敇詔,前來頒詔的內侍都少不了能得一份喜錢。但韓岡一時間忘了,王中正更不會提,上前拉著韓岡嘆道:“樞副之材,世所共知。有樞副坐鎮河東,驅敵逐寇,京城上下才方得安寢。中正只恨不能在樞副帳下競鞭,與遼寇一決高下。”

韓岡搖頭笑道:“如今的皇城中,又如何少得了觀察?”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氣氛倒是緩和了不少。謙遜了兩句,韓岡就在正廳中接受了樞密院中屬吏們的參拜,正式就任樞密副使,成為了宰執班中的一員。

整整十一年的官場生涯,終於一級級地攀到了宰執的位置上。自此有了一張清涼傘,為士人所艷羨,可韓岡卻發現,自己並沒有想象中的興奮,就如順水行船,自然而然,順理成章。心中莫名的平靜。

而且他這個成員馬上就又要離開,連自己的桌案都還沒擺下來。偌大的西府,如今分給樞密使們的院落大半都是空的。西府不過五人而已,這一回倒有大半在外面跑。呂公著離職時是章惇、薛向撐場面,到了現在還是兩人在院中撐場面。朝廷中,西府如今被東府壓著,人數看著多,但實際在朝中的只為東府的一半。

頒詔之後,王中正需要回宮復命,沒有多耽擱,對韓岡道:“中正這就回宮向聖人復命。不知樞副還有什麽話要中正轉告的。”

“邊地不穩,國家不寧。韓岡今天就走。軍情緊急,耽擱多一日,太原就多一分危險。”韓岡對瞪圓了眼睛的王中正道:“還請觀察代為奏稟皇後殿下,臣韓岡今日請陛辭。”

王中正為韓岡的決定驚嘆了一陣,告辭離開。

韓岡轉頭過來,對章惇道:“對了,方才忘了說,還要托子厚兄跟郭逵說一聲。不要放蕭禧回去,等之後朝廷的處斷。”

“扣住蕭禧?”章惇在提到那個奸猾的北院林牙名字時,加重了語氣。

“正是。”

“我會跟蔡持正說一聲的,讓他傳話給郭逵,”章惇點頭笑了一笑,“把折幹放回去。”

韓岡也笑了,章惇的頭腦不是一般的敏銳。打歸打,談歸談,兩者並行不悖。這一回宋遼兩國間的事,最後還是要靠談判來解決,所以需要一個居中的傳話者。折幹是個好選擇,自然,蕭禧這根攪屎棍是不能讓他回去了。

韓岡在樞密院中要做的事很快就結束了,向章惇、薛向告辭後,就直接出了大門,準備往宮中一行,陛辭離京。

只是剛出門,就見到了伴當韓信領著七八人,帶著十幾匹馬迤邐而來。

騎手們各個雄壯,他們都是韓岡準備帶去河東的親隨。隊伍中無人騎乘的四匹馬,除了韓岡本人的坐騎外,其余三匹背上都是大包小包。韓岡一問,這是他方才傳話回去,讓家裏幫忙收拾的行裝。

“怎麽這麽多?簡單點就行了,還當真能凍著我?”

“夫人和娘子們說了,河東天寒,不比京城,多帶一點家裏也能放心。”

“府上送了這麽多寒衣來。”章惇袖手站在門前,笑著對韓岡道,“玉昆,可不要學小宋。”

姓宋的人很多,別稱小宋的也有不少,不過章惇能拿來說笑話的自然是名氣最大的那一位。兄長做宰相,自己則做了翰林學士的那個小宋——宋祁。

宋祁好聲色,被他的兄長看不順眼,不過他是以真心待妻妾。有一回陡然天寒,妻妾十幾人一同送了寒衣來,攏攏總總十幾件,不論穿誰的其他人都會傷心,宋祁難做決斷,最後幹脆就誰送的寒衣也沒穿,凍得瑟瑟發抖地回家了。

章惇拿著他說笑話,韓岡也只能一笑了之。而且另外還有同來的一人,不屬於韓岡的元隨隊伍,卻是韓岡極熟悉的——黃裳。

“勉仲,你怎麽來了?”韓岡驚訝著,“這一去至少半年,你這一科不準備考了?”

黃裳向韓岡行了一禮:“國家有難,士人豈有安坐的道理?黃裳雖不才,亦願盡一份綿薄之力。”

韓岡熟視良久,見黃裳神色誠摯,點了點頭,“也罷,你這份心意難得。”

黃裳聞言大喜,韓岡轉又對韓信道:“韓信,你將這封信送去光祿寺蘇學士那裏,跟他說,事情緊急,來不及告辭了,編修局中一應事務都交托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