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金城可在漢圖中(十七)(第2/3頁)

“樞副有沒有給呂樞密寫過信?”陳豐突然問道。

黃裳搖頭:“沒有。只給朝廷上過奏章。”

陳豐表情發苦,這麽說來七千援軍根本是關中主動派來的。可能是呂惠卿得到了朝廷的詔令,直接調動了河中府的兵馬——河中府雖然屬於關中,但其位置卻在黃河之東,是長安面對河東的屏障。

“也就是說,短期內,能派上的西軍也只有七千人了?”

這完全是杯水車薪。以西軍的兵力,才擠出七千人根本是打發叫花子。再怎麽說,長安也該有兵。興靈之役打得再激烈,也不可能將整個關中的兵力全都抽調走。

黃裳嘿然冷笑:“對朝廷來說,他至少是派了。”

派與不派完全是兩個性質。不派兵,不論河東結果如何,都要面對朝廷隨之而來的怒火。可只要派了,這就代表呂惠卿將河東放在心上。就算沒有更多的援軍,那也是形勢所然,事後也不能說他的不是。

這一點連陳豐都明白,如果想要讓在陜西的呂惠卿全力相助,除非韓岡向他低頭。可以韓岡的心氣,可能會向呂惠卿低頭嗎?

“都是為了國事,哪有低頭擡頭的說法?如果真的有必要,樞副肯定會低頭的。”田腴對韓岡的性格為人還算了解,“現在樞副既然連封公文都沒往關中送去,自然是有很大把握的。”

韓岡當然有足夠的自信。作為他的幕僚,章楶、陳豐在他臉上看到的永遠都是自信滿滿的神情,看不出半點虛怯。那份從心底透出來的自信,是絕對偽裝不來的。

可莫說幾位新人,甚至就是跟隨韓岡時間不短的黃裳和田腴,心裏也有些犯嘀咕。支撐他們信心的,並不完全是韓岡對計劃的解釋,而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計劃來自於韓岡他本人。其他人也基本上如此,甚至更甚,其信心幾乎全都來自於韓岡。

如果是在太原城中,當然是另作別論,可惜現在是在太谷縣。城防水平在諸多縣城中,絕對可以排在前列,但與河北、河東、陜西的府城、州城相比,還是有距離的。

可想要達成目的,進駐太原城是沒有任何意義的,躲在南面的山谷中,同樣沒有任何意義。

韓岡坐鎮在太谷,還讓來援的京營禁軍在威勝軍銅鞮縣集結,然後依照他的吩咐,將大營安紮在威勝軍最北端的南關鎮,到太谷縣南端的盤陀一線,與太谷縣相距不超過四十裏。而這座谷中連營形勢的大營,其在谷地北端峪口處的前進營地,與太谷縣則更近了一半。

雖然現在抵達的兵力並不算多,可接下來的十天,將陸陸續續還有三萬兵馬齊集太谷縣南方的大營之中。

其實要是把大營安在山口外,再接近太谷縣十裏,甚至五裏,那遼軍是絕不會過來的。

太過穩固的犄角之勢,將會讓任何攻打太谷縣的軍事行動成為笑話。只有保持現在的距離,才會讓太谷縣成為一塊讓遼人忍不住咬上一口的肥肉。

從峪口到太谷,超過二十裏的平原地帶,步兵要走上半日的路程,足以讓騎兵發揮出自己的威力。將成陣列的步卒拖住拖垮——至少契丹人應該有這份自信。

……

韓岡硬是給了遼軍施展的空間,其用心不問可知。都不用多說,章楶、黃裳、田腴都看得出來,自然遼人也能看得出來。

來來往往的遠探攔子馬早就將韓岡在太谷縣周圍的布置打探得七七八八,雖然在這過程中受了一些損失,也跟宋國的百姓以及宋軍的遊騎有過多番交手,但比起得到情報,那點損失實在算不了什麽。

理所當然的,韓岡的計劃便在遼軍將帥中引起了激烈的爭執。

“那明擺著是陷阱!”

“可只是太谷縣啊……太原打不下來,區區一個縣城如何打不下來?”

“怎麽可能只是一個縣城?!那只是魚餌,沒看到後面的鉤子嗎?!”

“但尚父的吩咐怎麽辦?”

“那是因為尚父還不知道韓岡的打算。”

張孝傑煩躁地敲了敲桌子,讓大帳中的聲浪稍稍平息了一點。他與坐在身側的蕭十三交換了一個眼神,皆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一絲無奈。

其實爭論的最後一句話並沒有說錯。

“韓岡在哪裏。”

當耶律乙辛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韓岡還沒有進入太原府。

以當時掌握在耶律乙辛手上的情報,尚父的意思也不過是圍定進入太原的韓岡,一批批地擊敗趕來援救韓菩薩的宋軍。若是行動快一點,在半道上截住北上的韓岡,那更是一樁不可思議、可以留名千古的戰績。

但韓岡現在可是坐鎮在太谷縣,根本就沒有繼續前進半步的打算,反而想著將他們引誘南下。

這一點,蕭十三可以肯定,耶律乙辛是絕對不可能事先猜測得到韓岡竟然會以自身為餌,引誘大軍南下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