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金城可在漢圖中(二十)(第2/2頁)

蕭十三能想到的,他下面的將領們差不多也都能想得到。

“樞密,怎麽辦?”十幾只眼睛望著蕭十三,希望他能拿出一個主意。

肯定要讓人去攔截,否則一旦讓北上的宋軍在近處紮營,這一回就不用打了,直接拔營回去吧。

深吸了一口氣,蕭十三平定了下來,他看看左右,“換個想法,韓岡既然做了這麽多準備,肯定會以為我們無計可施。若是宋人都這麽想,不是不可能將計就計。”

將領們聽明白了,但蕭十三的想法未免太冒險了。資格最老的一個試探地問道,“那我們該怎麽做?”

蕭十三斷然道:“今夜就攻城。”

“夜攻?樞密,這可不容易!”

好幾個將領搖頭,白天攻城都難得很,更別說夜裏了。

“對宋人來說更不好守!”蕭十三雙眼掃過麾下戰將,在他的魄力下,沒人敢於反對。

“把馬先牽走就食,人留下。”蕭十三說道,人能忍饑挨餓,能耐著渴,馬不行,而且馬匹對攻城沒有太大的作用。逐水草離開,甚至還能給宋人以錯覺。

“今夜就要破城!”比之前改了幾個字,蕭十三的語氣更加堅定,“今夜就要破城!!”

……

拿著一柄銀質小刀,切削著仍散發著熱氣、流淌著油汁的烤羊腿,韓信正張揚得笑著。

“這只羊不錯,夠嫩的啊!直娘賊的,在京裏可吃不到這麽肥這麽嫩的定襄羊。”

“也是時候不好,弄只羊也得費一番手腳。等河東這邊太平了,哥幾個再請韓兄弟你到代州,太行山中的時鮮,又豈是定襄羊能比的?”

忻州被重重圍困,但韓信卻大模廝樣地坐在城下的軍營裏。在他的面前,幾名身穿銅色板甲的軍官正陪著小心地咧嘴在笑,仿佛發自內心的關心韓信是否能吃得順心暢意。

整間帳篷中,也只有在韓信身邊的,前西陘寨主秦懷信的長子秦琬平靜如常。不過韓信每次下刀切肉,總不忘分給秦琬一塊,吃得嘴角流油,一點不比韓信要少。

“韓家兄弟。”秦琬跟韓信說話時半點沒有衙內氣。臉上的一道還沒完全愈合的刀疤,甚至更是讓他平添了幾分匪氣,“這一回可是多虧了你。”

“哥哥說哪兒的話。”幾日工夫,韓信已經是跟秦琬稱兄道弟的交情了,“我這也是狐假虎威,有著我家樞密的親筆信,有幾個還會跟魏澤一條路走到黑的?……各位哥哥說,俺說得是不是在理?”

幾個軍官自然是猛點著頭,一片聲地附和。

且不說韓信是宰相門下七品官,就是韓信他本人,也是武藝精強,膽識過人。之前出入忻州,堅定了城中穩守之心,之後只用了兩日就在忻州左近的山裏找到已經拉起一支隊伍的秦琬。這份能耐,可謂是空空兒、聶隱娘一般的人物,豈是能以家奴視之?

對秦琬來說,自家安安穩穩地混入叛軍營地去說降,光靠前西陘寨主的兒子的身份,那是遠遠不夠。沒有韓信他以韓樞副家人的身份佐證,拿出了蓋著制置使大印的親筆信,絕對做不到直接就說降了六個指揮使中的四個。

就著火堆一番吃喝,秦琬忽然放下酒碗擡起頭,“魏丈人快到了吧?”

魏澤自從降了遼人之後,便在代州大肆搜刮民財,然後送到了遼軍的營地裏。原本就在遼人手中過了一遍篩子的代州百姓,又過了細細密密的一層紗,但凡有那麽丁點油水都給刮出來了。

但最讓人恨的,還是他將富戶官宦家中有點顏色的女眷都給強搶了出來,加上一幹官妓,全都獻給了遼人。代州百姓對魏澤倍加稱贊,說他做得一手好媒,是契丹的好丈人。不過遼人對他看重得很,在遼人的宰相耶律孝傑那裏說話也很有分量。

“來了正好!”一個指揮使低低陰笑,“俺正愁沒機會獻份大禮給樞密相公。魏澤那個逆賊人頭,也不知夠不夠入得了樞密相公的眼!”

“哥哥何必冒這個風險?不明正典刑,千刀萬剮,怎麽能讓世人知道他犯下的罪過有多重?”

“……只是沒功勞不好見樞密相公啊。”

“什麽叫沒功勞?幡然悔悟,這就是功勞。保住手上的兵也是功勞。等到我家樞密帶兵打過來,直接從背後給遼狗來一下子,什麽罪過都贖清了。須知夜長夢多,直接拖了人走最少麻煩的,否則時間一耽擱,讓你我之事泄露出去,遼狗可就在營柵外啊!”

韓信放下了銀刀羊腿,拿手巾擦了擦嘴,雙眼掃視眾人,正容道:“我家樞密也常說,做事最忌諱的一是貪大求全,貪心一起,原本拿在手中的好處也會丟個精光。二是就是憑空耽擱,一旦有空閑下來,就會開始胡思亂想,原本已經決定的事也會越想越覺得猶豫,最後便會一改再改,猶豫又猶豫,最後不了了之。議定了就去做,這樣才是做事的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