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金城可在漢圖中(二十二)(第2/3頁)

“只是戰馬,隨行的騎兵並不多。”那名軍校給了太谷知縣肯定的答復。

“看來是準備將戰馬拉走了。”一名參加軍醫的將領說道。馬要是沒水喝,死得有多快,稍稍熟悉馬性的人都知道。

“既然不敢在河中飲馬,想來遼人本身也不敢喝水。”黃裳回顧韓岡道,“這比預計得還要好一點。”

韓岡還沒說話,太谷知縣就立刻道:“遼賊敬畏樞密如神,自是不敢拿性命試。”

韓岡笑而不言。心中卻道“哪是畏我,是畏疾疫啊”。

試問誰能不畏疾疫?誰敢不畏?遼人也一樣是人!

為了汙染河水,糞尿,甚至腐屍都往水裏倒。不論敢不敢喝,即便流水沖得再幹凈,這個心理壓力是免不了的。現在連馬都牽走去逐水草,遼人當然更不敢去喝河水。

如今世上對疾疫的認識,基本上都出自韓岡的一系列防疫防病的科普書。而對名為病毒實為細菌的致病源,一知半解反而更讓人增添了恐懼之心。對疾疫的恐懼是來自於牛痘在遼國國中的推廣。如果換在過去,河流的一點臟水真的不至於讓他們幹挺著。

“有看到炊煙嗎?”陳豐忽然問道。

“有,不多。”軍校回答道。

韓岡明白陳豐的用意,對太谷縣丞袁介點頭贊許道:“袁縣丞,這事你做得好。”

太谷縣丞是個五十多歲、沒功名的老官僚,聽到了韓岡的誇,臉色一下漲得通紅,下巴哆哆嗦嗦,都結巴起來。

當然值得誇獎,能將太谷城周圍的村民都安然撤入城中,並且銷毀了無法帶走的柴草秸稈,整套工作都是這位縣丞來主持的。想對他的經驗和能力,進士出身的太谷知縣就差了許多。

“看清遼人的馬了嗎?”一名與會的武官問著。

“千裏鏡可看不見,要問出城的遊騎了。”太谷知縣笑道。

黃裳立刻接話上去:“不用問了,遊騎之前的回報中,很多都說了遼人探馬的坐騎掉膘掉得厲害。”

“不掉膘才不正常。”田腴說道,“尋常的年景,北虜哪有春天出兵的道理。這一回回去,還不知要死多少馬匹。”

要不是形勢使然,耶律乙辛也不會出兵南下。哪個契丹人不知馬性?消耗了一個冬天,馬匹的體質下降得厲害,就是頓頓精糧,用黃豆好生將養著,也一樣填補不了消耗的體力。春天時一千裏兩千裏的遠距離跋涉,體質稍差一點的戰馬都撐不過去。

“離開的只是戰馬而已,大部分士兵都留了下來,看起來打定了主意,可能是要準備攻城了。”

“不是可能,而是肯定。方才你們也聽到了。”

“遼賊會怎麽攻?”

“依靠人數壘土成山不是難事。而且攻城材料並不缺,有房子就不會沒木料。太谷縣城的城墻並不高,稍長一點的梯子很容易就能搭上來。而且還有城外的那一片屋舍呢。”

“……”太谷知縣沉吟著,最後點了點頭。

太谷縣是位於要道上的縣城,人煙輻輳,商旅往來頻繁。這一點便使得太谷縣與邊境上的軍城,以及太原那樣的戰略要地有了決定性的不同。

太谷縣有城壕,很算得上寬闊,可其中有很長一段已經壅塞了很久,城門外跨越濠河的也是寬闊的石橋而不是防禦性質更濃的吊橋。

自城門延伸出來的官道兩側,是鱗次櫛比的商鋪酒家,以城門橋外最為密集,甚至形成了一座比城內還要繁華的商業區。而在城墻內側,也多有緊貼著墻修造的房屋,這樣能省下一面墻的磚石和人工,但對守城來說,實在是糟透了的一件事。

貼著城墻內側的建築使得調兵遣將和運送軍資必須通過城墻頂端的通道,同時攻城時往城中射些火箭進去,是人人都會的保留節目,這些建築還會因為太過靠近城墻而成為火災的源頭。而外側成百上千的店鋪屋舍,更是會成為遼軍攻城時的隱蔽物和攻城器械的資材來源。

不過這件事在眾人眼中還是很好解決的,城內的另說,至於城外的那一片建築,“不過是一把火的事。”

說出這句話的並不是韓岡,而是秉承了他心意的黃裳。

打仗沒有不犧牲的,不過是些房舍,人都躲進城來了,有什麽不敢燒的?黃裳跟著韓岡,可以說是老行伍了,人都殺了成千上萬,燒個幾百間空屋自不會多眨一下眼。但在正常情況下,這件事都只會放在心裏,打仗的時候什麽事都能發生,沒必要明著說出來。

“如果遼軍想借用這些屋舍,直接點火燒了便是。”黃裳低聲道,“我們主動毀屋,怨恨就歸結在我們身上。因為遼人開始攻城,而百姓就自然歸怨於遼賊。”

城外的屋舍可能會被遼人拿來當作攻城的跳板,或是拆卸下來分解為物資,今天晚上一把火燒了,自然就不用再擔心。若是能連著遼人再一起燒了,就更好了。那時候,可就不是簡單的大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