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枕慣蹄聲夢不驚(十六)(第2/2頁)

韓岡微微一笑,帶著些許自嘲,他不過是空口說白話而已。只不過他的聲望和過往戰績能夠給人以信心。

“李信呢。”

到了這時,韓岡方才問起他表兄的情況。

“李刺史在攻打易州的時候,一直都在防備著遼賊的援軍。只是來的太多,最後方才不支而退。在退兵時,李刺史領軍殿後,最後苦戰得脫,受了一些傷,尚算無恙。”

勝負兵家常事,保住性命就好。韓岡放下了心來。或許這一回剛剛得到的遙郡刺史可能會被剝奪,但只要人還在,可就有卷土重來的一天。

可李信之敗,也讓韓岡更加警惕。

遼國畢竟是與大宋平起平坐的大國,現在在河東一點優勢,那也是因為面對的遼軍無心作戰,而並非宋軍有多麽強勢,如果都在最佳狀態上,勝負尚未可知。

不過戰略規劃,以此時的話叫做“廟算”,本來就是在戰爭開始之前,便千方百計削弱敵人的實力,加強自己的力量,讓敵人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與錯誤的對手打一場錯誤的戰爭。韓岡自覺在這方面做得還算不錯。

現在看來,河北的局勢現在又偏向遼人了,但河東這裏,終究是他韓岡占優勢。

“樞密,接下來該怎麽辦?”章楶領頭問道。

幕僚們望著韓岡,在眼下河北兵敗的時候,韓岡的判斷甚至就直接決定了整個北方的戰局。

“去拿下忻口寨。”韓岡說道,“只有拿下忻口寨,河東的局面才能真正的打開。”

代州和忻州之間的要隘忻口寨,只有收復此處,才能穩固忻州,繼續攻打代州。

兩天後,宋軍收復了忻口寨,但更確切一點地表達,不過是你丟我撿,僅僅是幾次斥候間的小規模沖突之後,遼軍又退了。

“這也太明顯了吧。”韓岡的身邊,黃裳低聲罵。

幕僚們都很清醒地看到了這一點,而且遼賊本就不擅長演戲,他們的特長都在急進倏退,不在誘敵深入上。

但下面的好些將領卻不是那麽清醒,一個個叫囂著追擊遼軍,奪回代州。

“你們釣過魚嗎?只是吃了兩口魚餌,就恨不得將自己的脖子送到鉤子下面去?!”

韓岡難得的訓斥人。換做是普通一點武將出身的統帥,說不定這些個來自京營的將領敢陽奉陰違,自行出兵追擊。但韓岡自然不同,將領們登時就偃旗息鼓,甚至連腹誹都不敢。

“不要管遼賊怎麽想,做好我們的準備。”

穩一點,必須要穩一點。韓岡提醒著自己。

耶律乙辛動用了東北漁獵部族的兵馬,當然也能調動起來草原上的遊牧民族。原本搶得囊橐皆滿、連馬都背不動的契丹騎兵,將會被一群紅了眼的新強盜所替代。

“勉仲。我讓你去查的那位在忻州城下為遼賊所害的殿值叫什麽名字?”

坐鎮在忻州城中,訓斥過眾將的韓岡問著黃裳。

在忻州城下被遼軍殘害的那名斥候,用他的生命鼓舞了城中軍民的士氣。也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徹底打消了蕭十三固守兩關,然後解決忻州城守軍,以穩固代、忻兩地統治的如意算盤。此等忠勇豪傑,在遼軍撤退後,他的遺骸便為城中的官民收拾妥當,停放在忻州城中的一處廟宇內。當然,事跡也傳到了韓岡的耳朵裏。

“此殿值姓張名忠孝,是府州軍中虞侯,在折府州帳下奔走,這一次是奉命在折克仁身邊隨行。年三十三,從軍十七載,其妻折氏,家有二子一女,皆在幼年。”

黃裳大概是從折克仁那裏打聽了消息,回答得很是詳盡。

“原來是貴家之婿。”韓岡對折可大道。

折可大低聲,“張忠孝平常只是普通,看不出竟有如此忠勇。”

“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忠信之德,豈是平時能看得出來的?”韓岡嘆了一聲,“安排人手去為他設個祠吧,過幾日我去祭拜他。”他又對黃裳道,“勉仲,誄文就麻煩你了。”

黃裳拱手行禮:“旌表忠臣之德,乃是黃裳的光榮,豈敢視為麻煩?樞密放心,這篇誄文,黃裳必用心去作。”

韓岡滿意地點點頭。

稍歇幾日,接下來,當然就是代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