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何與君王分重輕(一)(第2/2頁)

只是這樣一來,正如皇後所說,韓岡就錯過了一次誇功耀武的經歷,而且是又一次。

韓岡經歷的戰爭次數也不少了,大捷一個接著一個。可是他從來沒有經歷過封壇拜將,誇功耀武的光榮時刻。河湟、交趾時倒也罷了,他並非主帥,不便搶風頭。可兩任河東,軍功赫赫,但回京時卻都不得不偃旗息鼓。雖為時勢使然,卻也讓人感覺都像是冥冥之中有了定數一般。

韓岡自己其實並不覺得這是一個損失。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說是無所依據,在朝堂上看來終究是鉆了沒有先例的空子。韓岡不打算惹起朝堂上一眾官僚的反感,本來有理的地方也變得無理了。他有自知之明,從法理上他的做法無懈可擊,可終究有違常例,若是回京時還大張聲勢,就免不了給人以得勢便張狂的感覺了。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行異於眾,眾必非之,為面子問題惹來不必要的敵人那就太蠢了。何況太鬧騰了也不好。韓岡本來就不怎麽好熱鬧,鬧哄哄的一團反而讓他厭煩。

不過皇後現在的態度讓韓岡心中有些疑惑,不知是不是試探,所以他收斂了詞鋒:“臣承天子不棄,禦筆親點。跨馬遊街,飲宴瓊林。有此殊榮,不比大慶殿前誇功耀武差了。”

向皇後連點頭:“樞密說得是。”

幾句寒暄之後,崇政殿中忽而陷入了沉默。

韓岡在這個場合不適合主動開口。皇後不挑起話題,他就只能靜靜地等著。

許久,皇後方又重開口,“樞密此番回京,王平章很是不樂意。說河東尚為未靖,遼人賊心未死,需要樞密留在河東。”

“若說為了河東北疆的平安,王平章之言或許不錯。可宣撫、置制二職,本是因事而設,無事則當罷。置制使,一路軍事總於一人之手,而宣撫使更是軍政兼理,此二職若久任,時日久長,便是一藩鎮。要是從此成了定例,終有重蹈故唐覆轍的一天。既然和議已定,臣心中計議還是當早歸為上,以免為後人責難。”

“樞密果然是謀國之臣。有樞密在,乃國家之幸。”

“臣愧不敢當。”

韓岡自謙了兩句,直到皇後又開口詢問,“樞密兩任河東。河東內情,朝中沒有勝過樞密的。如今河東受了兵災,百姓流離失所,財物更是被劫掠一空。在樞密看來,朝廷該如何做?”

“三五年內,河東軍政當以休養生息為重,只要有人有土,治理得當,元氣很快就會恢復過來。河東雖遭兵亂,損失也不過是代州、忻州和太原府的一半,並無大礙。”

“寨防呢?”

“河東邊防,近年內不必擔心。遼人心在東方,無暇西顧。正好有時間可以用來修補寨墻。”

“樞密說的是遼人攻打高麗吧。多虧了樞密的一番話,要不然北虜也不會轉去攻打高麗。”京城中早就在傳言,高麗被遼國攻打,其實就是韓岡對張孝傑說的那番話,宮裏面的皇後也深信不疑:“這一回遼人攻高麗,樞密如何看?救還是不救?高麗的使節已經到了明州。”

明州【寧波】是近年來宋麗兩國之間使臣往來的主要港口,登州港因為太過靠近遼國,雖然海程最短,但還是被放棄了。之前的偽使臣出現在登州,登州知州之所以會起疑心,正是因為這個理由。

韓岡斟詞酌句:“臣對高麗內情不明,本不當多言。但備位樞府,又不得不言。高麗與我大宋遠隔重洋,與遼人卻近在咫尺,即便想要救援,也非是須臾間事。必須要先做好援救高麗的準備。高麗若亡,一切休提。若高麗不亡,大宋當可居中調解。”

“調解?”這些天來,宰輔們都在說暗助,可從來沒說過要調解的。

“遼國攻高麗的目的何在,只要想一想就明白了。”

“是什麽?”皇後立刻問。

“無外乎威信二字。與我皇宋一戰,遼師損兵折將、喪師棄土,耶律乙辛由此在國中聲望大跌,而耶律乙辛要重樹威信,則又無外乎財帛子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