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欲雨還晴咨明輔(二二)(第2/2頁)

韓岡現在已經是郡公了,食邑八千戶,再加四千戶就是一萬兩千戶。依故事,食邑過萬戶必然要封國公。向皇後的心意也肯定是要將韓岡封做國公,要不然,也不會放下其他虛銜,直接先說加封食邑。

可實在在太誇張了,就是皇後願意給,韓岡也不敢接受。

蔡確這個宰相現在都還不是國公。想要封國,要麽是熬時間熬資歷,要麽是因故離任後得到朝廷贈與。宰相都不到國公,韓岡被封國,可不是要成眾矢之的?

為了虛名而受累,實在太冤了。他連忙道:“殿下錯愛,臣實不敢當。還請殿下收回成命!”

韓岡態度誠懇,向皇後皺眉想了下,“那就等之後再議……樞密……學士的奏章,吾已經看了。”韓岡正式辭官,她也換回了舊時的稱呼,“國債之議,吾也覺得甚有道理。只是有些地方不太明白,樞密可否現在再給吾說一說。”

韓岡左右瞥了一下,宰輔們都在等他說話。也不再賣關子:“去歲的郊祀,之後又是半年多的戰亂,戰後的賞賜亦為數不少,還有現在的情況。內藏庫多年所積,惟余空簿,此事朝中人盡皆知。”

“誰說不是。”向皇後嘆道,“都沒想過會這麽少,都被搬空了。”

如果不是趕著要讓趙頊退位,向皇後也不會面臨現在的窘境。韓岡用眼角的余光,瞅著小皇帝。趙煦正瞥了一下嘴,只是很不明顯。韓岡覺得,也許是有成見後的錯覺。

將注意力從小皇帝身上收回來,韓岡繼續道,“但內藏並非左藏,左藏也非內藏。當年太宗皇帝以左藏北庫為內藏,內外之分由此而始。”

天子私產和官產不一樣,並不是一回事。關於這一點,無論天子和朝臣都有認識。

當然,雙方的認識是有差別的。在朝臣而言,天下都是皇帝的,朝廷要為天下用錢,皇帝怎麽能不管,所以沒錢就往內藏庫伸手。但皇帝想要動用國庫,那就兩樣,不能用天下之財,供天子窮奢極侈。

而在皇帝看來,這是我的錢,不是官府的,外廷本有稅賦收入,內藏庫是為了兵事、典禮和救急用才設立的。國之大事,在戎和祀,加一個災荒救急,當用在這上面。是國家的儲備,是為國家大事準備的。平常的支出,當由外廷自行解決。

總之都是善財難舍。

一般來說,在過去,皇帝都是為一己之欲,侵奪國家財計。或大興土木,或巡遊天下,或封禪泰山,使得朝廷難以支撐,百官叫苦不叠。

現在之所以會反過來,是天子錢多,而國庫錢少。富人不貪苦哈哈手中的那點錢,只想守好自己荷包。但朝廷百官哪個不是綠著眼睛,想從栓錢的繩子都斷了的內藏庫中掏錢?

“正是因為有內外之別,所以諸多封賞,都是從內藏庫開支。如今新天子踐祚,依例也當是自內藏庫中開支。”呂嘉問反瞪著韓岡,半點也不退讓。

“天子踐位,不是國事,難道是私家事嗎?難道不是一部分出自內藏庫,一部分出自三司?如今內藏庫的份不是說不發,而是三司要向內藏庫借貸。卻還不想留下借據。可公函往來也是要給回函的,人情往來更是要回書。難道回一份債券就這麽難?”

“學士說得好。”向皇後點頭,“從真宗皇帝開始,近百年了,每年都要從內藏庫中給予三司六十萬貫,以補國用。這還不夠?幾千萬貫都給了,現在只是要個回執罷了,到底有什麽不敢的?”

在向皇後的理解中,韓岡不打算讓三司對內藏庫再予取予求了。不能慣著他們隨時地伸手要錢,賬目也必須清楚。說起公忠體國,能體諒天家的難處,也就是韓岡了。

呂嘉問陰聲問道:“嘉問只要韓學士說一句,國債是否僅止於內藏?”

“太上皇當年查內藏庫賬,發現內藏庫財物進出無關防,便用李舜舉守庫,又曾詔江淮發運司,內藏庫物移用,需關牒本庫照會。太上皇這麽做用意何在?一者,防盜,二者,明內外之分。”韓岡回道,“韓岡之意也只是內外分明四個字,至於其余等事,非韓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