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危欲傾何敬恭(四)(第2/2頁)

“宮裏面要做的也不過二三十人的喪服,怎麽就不用心一點。”

周南則是抱怨著宮裏面的手藝。與韓岡一個等級的文武官就那麽多,他們喪服都是由宮裏面幫忙裁剪縫制。二品以下的文武官,可都是發了布料讓他們回去自己做。不過他們的喪服也簡單,沒那麽多雞零狗碎的配件。

“宮裏面有的忙。她們自己還要給自己裁衣服,少不了事。”

王旖輕聲說著。提起一件素麻的衣服打開來,卻是她自己的裙裝。王旖查了針腳和布料,然後小心的疊起來。外命婦同樣要入宮吊祭天子,布裙、衫、帔、帕頭,首绖,也是零零碎碎的一整套。

除了素色的麻衣孝服之外,韓岡還有淺色的公服,色澤比平常所穿的公服要淺淡得多。

這淺色公服名為慘服,是除服後改穿的官服,按照禮制,過了喪期,脫下喪服之後,還不能立刻穿上正色的官袍,得先穿慘服過渡才行。

韓岡這邊的慘服自是淡紫色。朝廷直接給了布料,讓官員們回家自己裁剪。如果是授五品服的官員,則便是將朱色換成淺紅,綠袍、青袍,也都是更換成淺綠和淡青色。

家裏面的織補班手腳一向快,不過韓岡的衣物,全都是王旖她們親自來縫的。

望著房中的嬌妻美妾,悉心的為自己整理著服裝,韓岡的煩惱都沉澱了下去。

就是煩心,也沒必要日夜都放在心上,該寬心的時候就該寬心才是。

……

房中素白一片。

床鋪被褥是素色的,帳簾是素色的,茶壺杯盞也素色的,就連蠟燭也全是白。

在素白一片的廂房中,向太後一身素白的孝服,靜靜地坐在桌前。

厚厚一摞奏章放在桌上,很長時間都沒有拿起來過。攤在面前的一本奏章,也不見翻動和批閱。

拿在手中的朱筆已經幹了,許久不見動上一下。

但周圍服侍她的宮人,沒人敢打擾她。

向太後頭很疼,頭疼欲裂。

丈夫的死,本應讓所有人都解脫了,包括他自己。但現在這種情況,纏繞在身周的負累,卻是又加重了一重、兩重、三重。

明明她一點都沒做錯,為什麽現在她要擔驚受怕?

明明她主持國政時,盡自己所能的做到盡善盡美,只想著等兒子成人之後,能對丈夫說一句不負所托,卻為什麽要擔心起日後被人唾罵的危險?甚至親族都有可能難以保全。

這明明都不是她的錯!為什麽現在還要為那個孽子苦心積慮?

犯下了弑父之罪,縱然是意外,但終究是他害死了先帝。

本來念著年幼無知,因一片純孝犯下的大錯,其情可憫。

前日在殿上,並不是韓岡說服了她,而是讓她覺得這個選擇更好一點,但現在卻又不能那麽看了。

蔡確說的,其實有道理啊。

“太後……”

“太後。”

“太後!”

身邊的小黃門越提越高的聲音終於驚動了向太後,“怎麽了?”

小黃門顫著聲,“稟太後。石都知回來了。”

“讓他進來吧。這些奏章都撤了,明兒再說。”向太後吩咐著。

幾名內侍將幾堆奏章搬了出去,石得一則隨即進來。

待石得一叩拜問安之後,向太後問著他:“保慈宮那邊怎麽樣了?”

“稟太後,太皇太後一切都安好!也已經準備好!”

“沒有其他異動?”

“……”石得一一陣沉默,然後慢慢的搖著頭,“沒看出來。”

“吾那位二叔呢?”

“病已經大好了,不瘋不傻,說話也清楚了。只是在哭,一直都念著先帝。”

向太後冷笑著:“病好得還真是時候,這病氣還真是體貼。”

石得一汗流浹背,他面前的太後,明明白白的帶了殺意了。

“三叔和蜀國怎麽樣了?”

“三大王自回京後,一直在讀書,至於大長公主那邊,則一直在抄經,是用舌血。”

“也不知道學一學。”向太後哼了一聲,又盯著石得一,“這幾日,不要讓京城裏出亂子,警醒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