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見說崇山放四兇(二)(第2/2頁)

如李定、呂嘉問一般咬碎牙關的重臣不在少數,皆是有資格躋身兩府的一幹人。他們或前或後,就自問已經看透了韓岡和章惇的把戲。

不過此時蘇頌心中與王安石一樣疑惑不解。

絕不是什麽默契和配合,蘇頌極為熟悉韓岡的性格,他和章惇先後發言,反倒有著些微爭鋒相對的味道。

從資歷和官階來說,韓岡不會與章惇爭奪宰相的位置。兩人要心生嫌隙未免還太早了一點。

難道是出了什麽事嗎?

自韓岡開口支持開封府作為主審之後,殿上一時就靜默了下來,人人都在猜測韓岡的用心。

韓岡看見每個人的表情從狐疑到恍然,好像都已經看明白了自己和章惇的想法一樣。

真的能想明白?

韓岡暗中冷笑,真正明了對方用意的只有自己和章惇兩人吧,誰讓自家曾經向章惇透露過自己的打算?

在經歷過一場叛亂之後,太後的心性到底會產生什麽樣的變化,韓岡很想知道。

不過不論事情怎麽發展,他回到兩府的位置上已經成為定局,對於朝堂的影響力會恢復到之前的水平,多半還有超過。

到時候,是一點點地撬空皇權的基石,還是現在就在殿上立下法度,這不過是手段緩急的差別。

不知兩府中剩下的一兩個空缺,能吸引住多少人渴求的目光。

呂嘉問權衡再三,眼神堅定起來,他從竊出叔祖父的奏章草稿,投奔王安石,被稱為家賊開始,至今已有十二年,將他趕出家門的兩位元兇都垂垂老矣,他沒有第二個十二年可以耽擱了。

只是當他準備站出來的時候,只見一名內侍匆匆跑進殿中。

沖太後行過禮,內侍高聲賀喜:“蔡確子弟,蔡碩、蔡渭以下十七人,並從黨蔡京一人,皆已全數就擒。其中蔡渭本是逃脫,卻為開封府判章辟光及西上閣門使王厚與蔡京同時擒獲,已經械送開封府。”

“擒獲?”

“怎麽給弄到開封府去了?”

直接就砍了了賬的事,竟然還給拖到了開封府去。

就算王厚見到蔡京蔡渭,二話不說,將兩人砍了首級下來,韓岡也照樣能給他報上一個不留遺患的上上之功。

辦事真是不利索。

韓岡暗暗搖頭,王厚是不是在隴西養尊處優太久了,天天看人賭球賭馬,現在連殺人放火的老本行都忘了?換做是當年,這麽好的機會在眼前卻給放過了,不用別人說,王韶回頭就會好生的用家法教訓一下自己的兒子。

不過韓岡也沒有權力讓王厚為自己赴湯蹈火。

王舜臣、李信肯定會做的事,王厚卻不一定會。這就是差別。

幸好有了一個章辟光。

韓岡臉色古怪。

章辟光這一回可就是露臉了。

首倡驅二王出宮,之後就被暴怒的高太皇趕出了京城。這一番折磨,就是他的資本。從心性上,章辟光就是一個會投機行險的人物,與蔡確的區別,就是一個先走鴻運後遭災,而另一個則是應了孟子的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這一回“天”就要降大任於他了。

“韓卿,這蔡京該如何處置。”

向太後問韓岡,當初蔡京與韓岡正爭吵不休的時候,她算是其中一個參與者。

“那是沈括的事。”韓岡很幹脆地推給了開封府知府。

“若蔡京是幡然悔悟,自是既往不咎。如果不是,依國法便不可輕饒。”

韓岡的後半句才是重點。

當著太後的面,他自是不能說讓蔡京早點去投胎,但韓岡的態度十分明確——不可輕饒。

他無論如何都不會讓沈括審出一個“幡然悔悟”的結果來。

而且總不能進了開封府的所有人,最後都因為宰輔們的誓言得到赦免,總要有一兩個例外,來驗證國法的森嚴。

盡管當初的誓言中有足夠多的漏洞,其實根本約束不了韓岡。就算沈括又一次叛離,對韓岡也沒影響。

而那個蔡京,甚至不用審,直接下獄報個瘐死很容易就了事。

又不是台獄,犯官吃的住的,比京城人家還要好幾分。

這裏是府獄,臯陶的神主之後,就是暗無天日。誰敢在裏面多待?

市井中的潑皮無賴,但凡被捉進了獄中,第一件事就是托人趕緊通知家裏,早點拿錢將自己贖出去,半日也不敢多留。哪個不是屁滾尿流?不用上刑,住上三五天,出去後就病死的也不是一個兩個了。

尤其是最深處的幾間牢房,專門是用來弄死人犯。都不用見血、也不用牢卒親自上陣,丟裏面幾天,出來就只剩一口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