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朔吹號寒欲爭鋒(十一)(第2/2頁)

現如今關西的區劃,若以轉運使路來劃分,便是隴西和永興軍兩路。

若是以經略安撫使路來劃分,則是甘涼、寧夏,隴西、以及永興軍路,另外,還要加上新近要設立的安西都護路。

郵政區劃遵從轉運司區劃,如果轉運司路的區域劃定後不再改動,這樣一來,信件遞送也容易許多。

這就是韓岡的打算,一步步地影響並控制政事堂,就要先從第一步開始。

在正門前與蘇頌道別,韓岡回到政事堂中,繼續熟悉新的崗位。

公務處理,自不必說。隨著批閱的公文越來越多,處理起來也的確越來越順手。

除了京內京外的政事安排,剩下最重要的便是人事。

軍器監是韓岡肯定要拿下來的位置。

韓岡已經擬定將黃廉調離,但他不會急著將其請走,一時間韓岡還不打算將此事放在議事日程上,一兩個月之後再動手也不算晚。先放出些風聲去,然後看黃廉願不願意成為兩黨相爭的焦點。不過現在正在給他確定一個好去處,如果黃廉知情識趣,韓岡也懂得如何酬勞他人。

在為黃廉確認下一任位置的同時,韓岡還沒忘了將傅堯俞安排為唐州知州。盡管他對範純仁、李常和孫覺這三位支持者顯得格外苛刻,不過傅堯俞是元老們所推薦,當然值得看重。

但韓岡也不能阻止其他人視他為無信無義的卑鄙小人。為此,韓岡已經有所準備。

“推薦李公擇任職河北,虧那灌園子有臉!”

“沒有李公擇,有他的參知政事能做?!”

“不僅僅是李公擇,範堯夫和孫莘老都要外任,沒一個留在京城中。”

“早知有今日,當初看著他落選就好了。”

一群人聚集在呂希哲家中,低聲咒罵著韓岡。

“不會啊。”呂希哲對客人們很是無奈,兩邊的眼界差太多了。

呂希哲曾經在張載門下聽講,其時間還遠在韓岡之前,但他受到虔信佛教的呂公著的影響,所學多偏近浮屠,求學於張載不久便又離開,如今與氣學主流更是差了十萬八千裏。雖然說呂希哲試圖糅合眾家之長,所學所論也有方今氣學的成分,可誰也沒將他當成氣學中人來看待。

不過他在京師,即是呂公著的耳目,也不是沒有自己的看法。

“韓三向來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如今的確不能補償,但依他的性格,不久定有回報。”呂希哲勸說著門徒們。

有人半信半疑,而全然不信。

但這個不久,的確“不久”得可以。

次日開封府急報,刑恕自盡身亡。

刑恕。

蘇軾當年在烏台詩案之後,雖沒有受到重懲,但與他書信往來的許多朋友,包括司馬光等人在內,都被朝廷課以罰銅。這樣的處置,讓舊黨再一次明白了何為國是?也讓蘇軾的朋友一下少了許多。

這一次蘇軾被卷進大逆案中,許多人都大喊僥幸,若不是之前的烏台詩案,使人不敢與蘇軾結交,這一回大逆案,不知會有多少人被卷進去。

而曾經遊走在諸多舊黨元老門下的刑恕,他在洛陽,遠比經歷了烏台詩案的蘇軾的人面要寬廣得多。

只要他還活著,洛陽元老就不能安寢。天知道,刑恕的口供會被用來做些什麽?以他們在政壇上多年的經驗,也不難想象他們的政敵到底會怎麽利用這千載難逢的機會。

而現在沈括、章辟光兩人把持了審判和羈押之權,生死都在韓岡手中。

刑恕的猝死,讓人懷疑其其中是否有黑幕。但身在政事堂中,沒人敢將這份嫌疑宣之於口,就連張璪也只能改罵程顥:“程顥教出的好徒弟。幸好沒有讓他繼續教授天子。”

張璪的發言稍稍冷場。趙煦做了什麽,天下間已經無人不知了,“幸好沒有讓他繼續教授天子”這一句,恐怕是說晚了。

急忙補救,張璪立刻便道:“程顥所學不正,故而才會教出刑恕這樣的弟子。”

韓岡臉色有些難看。

雖然與道學分道揚鑣,但韓岡對程顥的尊敬依然未改。現如今程顥為刑恕所連累,讓程顥本人安然無恙簡單,可免不了在各種場合為人譏嘲。韓岡不在乎道學,但若是程顥被人譏嘲,韓岡坐視不言,未免有忘恩負義之譏,而且這樣憋著的話,他心裏也不痛快。

“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縊死。聖人早有先見,夫復何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