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千秋邈矣變新腔(十七)(第2/3頁)

這不及百份的試卷,皆是詞理俱優、超出儕輩的卷子。不用事後再研究、再斟酌,是看過之後,李承之、蒲宗孟兩人就直接圈中的考卷,已經榜上有名。如果之後勘察原卷,若沒有汙損、別字之類的錯誤,排名必皆在前百之列。

而另外一邊,還有三個並排的籃子,裏面的卷子,比起對面籃子內多了許多。不過總數到現在為止也僅僅六七百,即便之後還沒有批閱完畢的考卷中還能入選一些,但最終也不可能超過八百。剩下三百名進士,在這不到八百份試卷中再挑選出來。

五千人中,只有四百人能夠中選,中不了的就得三年後再來。這不是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是什麽?

蒲宗孟明白李承之的意思,用事實說話。

不過李承之如此堅持,難道真的是看好這份卷子?還是說為了交上這份試卷的考生。

看起來的確是有點像事先約定好的。尤其用辭這般偏重氣學。多半是韓岡交代照看的學生。

蒲宗孟難得一回地猶豫了起來。如今新黨勢大,他只要想更進一步,必須旗幟鮮明地站在新黨一方。但得罪了韓岡,走夜路也要小心幾分。

蒲宗孟苦思良久,李承之都已經批好了十七八份考卷,他才將將提起筆,然後在卷子卷首處點了一點。

雖然不能說同意,但至少還有再議的余地。

見蒲宗孟批好了這一份考卷,左邊的胥吏立刻將卷子取走,新的一份試卷,又放在了他的眼前。

蒲宗孟眨了幾下眼,低下頭去,再也不去管那份試卷。

天,亮了又暗,暗了又亮,蠟燭也換了一支又一支。

這一日,牽動了成千上萬貢生的心,緊閉多日的貢院大門終於打開了。

入夜時分。

向太後依然沒有結束她的工作,正在寢宮中召見剛回來的內侍。

黃懷信是從密州剛剛調回來的。之前因為他曾經主持修補過龍舟,又曾經獻上修堤飛土車,在將作之事上很有些才能。當朝廷需要水師,監造水師海船一職便落到了黃懷信的身上,很快便被派去了密州。

登州與遼國不過一衣帶水,隔海相望,可以駐紮水師,卻不能將造船的船場放在登州。而舊有的明州等處的船場,其所打造的船舶,又可能不適合北方的海況。所以專一為登州水師提供海船的船場,便放在了密州。

不過向太後只問了黃懷信幾個問題,就聽見腳步聲踏破小殿外的寧靜,從模糊漸漸變得響亮起來。

十幾道腳步聲由遠及近,最後就在殿門外停下。門被推開,守門的楊戩從外進來,聲音急促:“太後,禮部試的結果出來了!”

向太後隨即將黃懷信給忘了,“還不快拿來!”

一封由火漆仔細封緘的信函,被送進了殿中。向太後立刻就命人將信拿上來,隨手拆開就看,看了兩眼,不經意間瞥到了,“黃懷信,你先下去吧。過兩日再進來問對。”

黃懷信低頭領命,只是再拜謝時,向太後卻在回話中聽到了濃濃的鼻音。

“黃懷信,你哭什麽?”向太後立刻就壞了心情。

黃懷信連忙跪下:“看見太後審新科進士名單,臣一下想起了先帝,一時失態,死罪,死罪。”

王中正就看見太後的眉頭輕輕地皺了一下,“這樣啊,也是你的忠心……先下去吧。”

黃懷信怔了怔,再一次低頭領命,然後弓著腰、小碎步地離開。

就在黃懷信快到殿門時,向太後突然發生:“黃懷信,過去你入對時,先帝也是在看新科進士的名單?”

黃懷信一下子就轉回來,“回太後,是九年前的事了。熙寧六年的禮部試,也是晚上,臣侍奉在先帝左右,正好看見貢院那邊送來了禮部試的名單。”

“熙寧六年?就是韓參政參加的那一次。”

“是。”王中正點了點頭。

“……熙寧六年,如今也不過是元祐元年,九年而為宰輔,王卿,這事過去有過?”

王中正道:“太祖、太宗時或許有之,真宗之後當無一人。王平章、韓相公,都是三十余年才進兩府。呂宣徽、章樞密,也都是近二十年。”

“太祖、太宗的時候有?”向太後很好奇地問道,“是誰?”

王中正道:“最有名的就是呂文穆、呂蒙正。得中進士之後,六年為參政,十一年為宰相。”

才六年就做了參知政事,這速度不能說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但在大宋已經是獨一份了。

“韓參政看來還不是最快的。”向太後笑道。

“韓參政在中進士前,就已經是軍功卓著,威震敵膽,積功升朝,進士於其僅是錦上添花。自升朝後,八年九年晉身兩府,這就不能說是很快了。而呂蒙正則遠遠不及韓參政,也就是他中進士時已年過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