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千秋邈矣變新腔(二十三)(第2/2頁)

……

“這是勉仲你剛剛寫的嗎?”

韓岡放下了一張寫得密密麻麻的字紙,輕輕拍著。

“不知參政以為如何?”黃裳雖也是在笑,但緊繃的肩膀看得出他的緊張。

韓岡看了他一眼,笑得意味深長:“比狀元郎的要好。”

黃裳立刻一臉認真地追問:“可能入前十?”

能否中狀元要憑運氣,但天子不可能改變所有排名前列的考生的名次,所以真正出色的還是排名前十的考生。只是黃裳這麽問,當真是想要與今科的進士們分個高下。

蘇軾昔年為了反對新法,熙寧三年殿試策問,他也曾經跟黃裳一樣湊過趣,然後呈了上去。理所當然的被趕出了朝廷。

黃裳這麽做,雖不會像蘇軾一個結果,卻也不是什麽好事。破壞掄才大典的權威性,這是朝廷所不能容忍的,不論什麽理由都不可以。蘇軾當初被逐出朝堂,也不只是開罪了王安石的問題。

“那就不好說了。”韓岡緩緩地說道,“或許可以,或許就又要受到牽連了。”

黃裳不讓韓岡避開問題:“如果考官沒有偏私,不知參政以為如何?”

韓岡認真地想了一下,“……這申論一題,勉仲你太占便宜了。”

盡管今科考官的水平不高,對申論一題的評判可謂是一塌糊塗。宰輔們能將名不副實的第一打回去,卻也沒精力去查閱所有考生的評卷,但畢竟第二題申論,幾乎都沒有得分,或是只得了七分半,對名次的影響不算大,策問一題寫得好壞,基本上就決定了誰排在前面,誰排在後面。

可黃裳對申論一題的回答,卻肯定能得高分,至少第三等。若不是按照制科一二等不授人的評分,第二等也是可能的。這樣一來,就算策問不如人,在申論上就能將分數拉回來,甚至反超。當然是占便宜。

“參政說的是。”黃裳低頭道,“黃裳素乏捷才,文字上也不擅雕琢。在殿試上,乍逢新題,的確難以應付,不如現在的深思熟慮。”

“勉仲你誤會了。”黃裳的語氣有些無禮,韓岡不以為忤,搖了搖頭,“還記得申論考得是什麽?”

“……實務。”

“正是。以處理實務的經驗來說,勉仲你太占便宜了。”韓岡輕嘆了一聲,“這本就是為了禦試所出的新題,可惜為群小所壞,只能先用在殿試上了。”

“是黃裳準備得太輕率了。即使以那六題為論,也應該通過的。”

“實績比什麽都重要。”韓岡道,“去一趟邊鎮,立下讓人無話可說的功勞,回來後誰還能說勉仲你落榜之誤?也可以讓判你落榜的那幾位一輩子不能得到重用。”

“用於不用,那是朝廷的事。而會被黜落,更多的還是黃裳準備不足。但黃裳若是去了西南邊鎮,不會遽然開始用兵,也許任內三年都會招募流民、開墾荒地、修建城池和寨堡。”

黃裳如此沉得住氣,讓韓岡很欣慰:“王襄敏昔年獻《平戎策》,為先帝所重用,任官秦鳳路。但他在大舉用兵之前,整整用了三年時間在秦鳳路上了解漢番內情,查探地理,以及搜羅人才。正是準備充分,所以當他開始用兵西向,遂一舉功成。勉仲你若能如王襄敏一般三年不鳴,政事堂不會不成全。”

“黃裳明白。”黃裳點頭,他是當真明白了。

韓岡的態度很明確了,不支持黃裳將自己的文章遞上去跟考生們爭一個高下,那是完全沒有意義的,韓岡更看重實際的才幹。

像是心頭放下了一件事,黃裳臉上的笑容頓時輕松了許多,他笑問道:“方才參政說黃裳能勝過狀元郎,可是因為狀元郎的策問不盡人意?”

“只是以論事為說,不為不佳,只是他是運氣,遇上了太後能夠體諒。”

不是能夠體諒,是根本看不懂。黃裳腹誹道。群臣皆知,向太後的文化水平還不足以讓她讀懂一篇文章。

“狀元郎的文章,黃裳也拜讀過了,的確多有惡犯之詞,幸好太後有心求言,故而將他提到第一。”

“是啊,不然這一次殿試,前百都絕對沒有他的份。以仁宗的恢廓,也受不了一句‘天監不遠,民心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