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 飛雷喧野傳聲教(十)(第2/2頁)

這是一份來自雄州的密報。雄州知州探查到了遼國正旦使手中國書中的內容,以及另外負有使命,故而早一步派人將消息送到京師,好先行做好準備。

“明年的歲幣將十萬匹綢緞改成棉布……”張璪冷笑著道,“耶律乙辛是穿膩了絹綢的衣服了嗎?”

“玉昆,你怎麽看?”韓絳問韓岡。

“如果耶律乙辛願意將二十萬兩白銀都改為相應的銀幣,那倒是沒問題。”

白銀兌錢的比價,今年因為鑄幣的緣故,變得高了一點——為了供給日後的金幣、銀幣,國庫在慢慢囤積金銀——基本上達到了一兩兌三貫的水平上。不僅僅是白銀,黃金兌換的價格也是一樣上漲。韓岡估計,等到什麽時候銀幣鑄造成功,即將發行的消息傳出去,銀價和金價還會有一個躍升。甚至只要有一點苗頭,就可以看到市面上的金銀大量地減少,界身巷中各家金銀交引鋪掛出來的水牌上面的數字,打著滾兒地往上漲。

現下用銀七銅三的銀幣代替歲幣中的白銀,肯定能省上一筆。

“鑄幣局已經能造銀幣了?”韓絳驚訝道。

他可記得,韓岡當年說鑄幣局事,除了已有的一文、五文、十文三色錢,還提到了要造大面額的錢幣,百文的,一貫的,十貫的。但依照韓岡的說法,為了防偽,需要通過鍛壓來保證錢幣無法仿造。所以一年過去了,依舊法鑄造的錢幣,填滿了國庫,而新法鑄幣卻沒有一點消息。

“要是鍛軋造幣的機器造出來了,鑄幣局就可以改名造幣局了。”韓岡搖頭,“還早得很。”

“那玉昆你怎麽那麽說?”

“只要耶律乙辛肯要,開爐鑄錢給遼國也沒什麽,造個母錢也不費什麽事。”

“這樣啊。”韓絳搖搖頭,“玉昆你真是讓老夫空歡喜一場。”

“只是元祐重寶,怕是耶律乙辛不想要。”張璪說道。

“只要是真金白銀,就是印上大康的年號,他都會要。”

聽了韓岡的冷嘲,韓絳、張璪哈哈笑了起來,大康可是給耶律乙辛害死的那位宣宗皇帝最後留下的年號。

賠著笑了幾聲,韓岡收斂了笑意,說笑到此為止。他正色道,“遼人的要求甚為無理,還要擋回去吧?”

“當然。”

韓絳肅容點頭,前面的話自是笑話,要是遼人想要什麽,這邊不論是一口答應,還是討價還價,都是丟臉。清議一起,宰相的臉面往哪裏擱?

張璪也冷聲道:“耶律乙辛若是以為拿下兩個小國,就能恐嚇中國,那就未免太蠢了。”

已經定下的和約,要是能夠這麽容易改動,當初幾番大戰又是為了什麽?

遼國想要將絲絹換棉布,的確不是什麽大事,以歲幣中的絲絹質量,也抵得過數量相當的棉布。

可哪個宰輔都不會答應下來,只因為那是遼國提出來的條件。

大宋這邊怎麽動腦筋鉆空子都沒問題,宰輔們也不在意,但遼人想要改,先打過一場再說。

將耶律乙辛的瘋人瘋語丟到腦後,韓絳舊話重提,“發運司的事怎麽辦?光靠嚴刑峻法非是治本之法。”

“因為薛向,發運司損失了很多有才幹的官員,這不是短時間內能夠彌補得上的。”

“難道邃明想要將那些人調回去?”

“自然不是。”

“那邃明兄是何想法?”

“發運司中官吏如此猖狂,只是因為汴水獨一無二,無可替代。就算再有一薛向,能整治好發運事,但十年後呢,百年後呢?那時又會如何?”張璪看看韓絳、又看了看韓岡,“吾等備位輔弼,當為百世計。”

“原來如此。”韓絳點頭,視線轉向韓岡,“不過此事得問計玉昆才是。”

韓岡心中一震,雙眼微微眯起,從韓絳、張璪的臉上看過去,都是目光灼灼地望著自己。

真是圖窮匕見了。韓岡想著。兩只老狐狸這一搭一唱的,就是打著軌道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