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二章 鋒芒早現意已彰(九)(第2/2頁)

當年興宗和重元兩人的生母法天太後打算廢長子興宗,改立次子重元,還是耶律重元主動告發,才免去了一場變亂。興宗為了酬謝重元,將其封為皇太弟,答應傳為於他,可最後還是被廢。耶律重元被兄長、侄兒騙得這麽慘,他起兵也是常理。

失敗者眾多,而成功者雖少,也不是沒有。

世宗皇帝是一例,眼前正向禪讓台上走去的,就是最近的另一例。

至於叛亂,就是數也數不清了。

大遼幅員萬裏,國中大小部族比天上的星星還多,朝中為了避免他們勢力擴大,也會盡可能削弱各個部族的實力,每年要求上貢的牛羊馬駝,都要將各個部族手中的余力給壓榨出來。

怨恨也就一年年地積累起來,沒有哪年沒有叛亂。不過所謂的叛亂,只要大軍一到,便立刻土崩瓦解。有數十萬鐵騎坐鎮,大遼從來不用怕叛亂,只要讓叛賊沒有鬧大起來的實力就夠了。

武力決定了一切,兵強馬壯者為天子,這是北國的通則。

所以劉家一直都是對契丹人忠心耿耿,只要宋國不能有絕對的勝利擊敗契丹鐵騎,那麽他們就會繼續做大遼的忠臣。

秉持著家訓,盡管劉霄的兩位叔祖還是聖宗皇帝的女婿,但他完全沒有為正統天子盡忠的想法,只要臣服於勝利者就夠了。契丹人想要控制燕薊之地,就必須得依靠他們這些漢人世家。既然如此,誰做皇帝還不是一樣?反倒是宋軍來了,才會讓劉家無法保持如今的權勢。

——不管以什麽標準,劉霄都不覺得自己這個狀元能在宋國考中進士。而沒有進士,在南朝便難有權勢。一直以來,劉霄和他的家族,很清醒地認識到這一點。

……

禪讓台的階梯,只有八十一級,卻漫長得仿佛永遠也走不到頭。

但耶律乙辛終於走了上來。

並不算大的禪讓台頂端,有幾名侍衛,一名宮人,除此之外,便是天子。

大遼皇帝還不及十歲,如果說大宋幼主趙煦是胎裏帶來的瘦弱,遼國的幼主就是病弱了。穿了一身天子大祀時的祭服,瘦小的身子很勉強地才撐起沉重的衣冠。

在禪讓台上,小皇帝雙手抱著用黃綢包好的國璽,已經等了有一個時辰之久,凍得小臉都青了。

看見耶律乙辛終於走上台來,他立刻雙手顫抖著將懷裏的國璽高舉過頂。

還沒到移交國璽這個環節,台下的唱禮官剛出聲便變了調,小皇帝身後隨侍的宮人,也緊張地上前去提醒。但他的動作,被耶律乙辛的目光制止了。

耶律乙辛舉步上前,劈手將國璽奪過去,迫不及待。

他已經等待得太久、太久……

還不到十歲的小皇帝,被耶律乙辛嚇得連退了兩步,咕咚一聲仰天摔倒。

在台上的宮人忙上前將他攙扶起來,開始動手脫去金文金冠、白綾袍、絡縫烏靴的天子服。

耶律乙辛則根本就不去理會,轉過身去,面向千軍萬馬、文武群臣,將黃綢包裹的禦璽高高舉了起來。

之前幾位漢臣說了什麽規矩都忘了,耶律乙辛全都給忘了。

漢人大臣為今日的禪讓所寫得那些詔書、文章,四字一句、六字一句,看起來整齊得很,可念起來軟綿綿的,有什麽意義?

要做的早就做了,要說的也用火炮說了,最後一步,也不要什麽繁文縟節了,少念了幾句廢話,難道他就做不了皇帝了?!

耶律乙辛才不信一堆廢話,比得上武功、財帛更能懾服人心。

拿到國璽,穿上冠冕,賞賜百官三軍,然後大赦天下,最後……便是等待宋軍的到來。

這就是要做的事的順序。

舉著國璽,眼前忽地明亮了起來,久違的陽光讓耶律乙辛眯起了眼睛。

不知何時,雪停了,風也止了,一線陽光從雲層的裂隙中透射下來,照在了封禪台上,照在了耶律乙辛的身上。

無數人目瞪口呆,難道耶律乙辛當真天命所歸。

不知誰是第一個喊起了萬歲,但片刻之後,千軍萬馬都在發出了響徹天際的吼叫。

大陸北方千萬裏的土地,在這一天,換了一個新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