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回首雲途路不遙(三)(第2/2頁)

“可惜。”韓岡嘆息道,“你手藝還不錯,但比你爹還差一線。”

攤主連忙低頭:“是小人學藝不精。”

“算了,先去烤肉吧,那麽多張嘴等著你呢。”

攤主離開,韓岡轉頭對章惇笑道,“開寶寺邊賣烤肉,真定家的那群小和尚口福不淺。”

章惇冷哼道:“哪家的賊禿缺了吃喝?多了一個烤肉,也只是換換口味。”

開寶寺的主持大師真定和尚,禦賜紫衣,在僧錄司中列名,是京師中數得著的名僧。只可惜韓岡、章惇皆看透了那些和尚到底是什麽貨色,吃喝嫖賭的水平,小時候還荒唐過一陣的章惇都趕不上其中的平均水準。

攤主離開之後,韓岡環顧四周,幾年前,他就是跟薛向一起,在這裏吃過燒烤。好像很久之前的事了,想起來,就讓人有種莫名的懷念。

他感嘆道:“如果薛師正還在就好了。”

“說得好像死了一樣。”章惇嗤笑道,“薛向不還活著?”

韓岡回手指了指皇城,“在那裏已經死了。”

以大逆之罪被發配嶺南,這輩子不可能再翻身。說他死了,正是因為他的政治生命,在蔡確被殺的那一刻,已經死了。

章惇笑容消失了,的確,成為罪囚遠流嶺南,薛向其實已經死了,有無死訊,不過是一條消息罷了。

“沒有了薛師正,汴河綱運就給弄得一團糟。每年損失超過一成,費用增加三成,養肥了多少條餓狗?”

“還不是薛向害的,他做了叛逆,害了多少人才。”

薛向掌控六路發運司的時候,大刀闊斧任免官員,他所提拔的基本上都是人才。但他一倒台,這些人全都受了他的牽累,而沒被重用的鹹魚翻了身,可惜不是貪官汙吏就是廢物。

等韓岡厘清朝局,騰出手來準備整頓綱運的時候,薛向立下的規矩和制度,已經敗壞的不成樣了,所以韓岡修京泗鐵路另起爐灶時才那般容易。

韓岡輕嘆,“人生一世間,如白駒過隙,一切轉眼即逝。”

“過得是快。”章惇追憶著過去,“記得當初我被貶出京,玉昆你一大清早就來送我。還在汴河邊吃了兩個炊餅,那時候,就有白糖餡炊餅了。”

“因為那時候交趾的種植園已經開始產白糖。”

“那時候拿下交州才兩三年吧。”章惇道,“如今天下產糖,交州居其半。運出交州的稻米,每年也是數以百萬石。”

“天下人口日繁,未來的大宋,需要更多的交州。”韓岡試探著章惇。

“未來?”章惇回望韓岡,“玉昆你覺得這樣的局面還能維持多久?”

韓岡沉默了片刻,擡眼問道:“不知子厚兄你怎麽看天子?”

章惇搖搖頭,“是我先問玉昆你的。”見韓岡苦笑起來,他又道,“我先答也沒什麽。小兒罷了,最多有幾分聰慧,可惜性子差了。”

“先帝的性子其實也不算好。”

韓岡還記得熙寧八年的時候,趙頊被遼國佯作南下的恐嚇,嚇得逼談判的臣子割讓國土。甚至拿臣子的家眷作威脅。

韓維還在談判桌上保護國家利益,而皇帝趙頊卻從後面拆台,逼著韓維早點把土地割出去好結束談判。從那時開始,韓岡就對趙頊失望透頂。

“但先帝會用人,能用人,知道什麽樣的人不能用。如今的皇帝,全無分寸。等他親政,也許一切都會付之流水。”章惇擡起眼,盯著韓岡,“玉昆,我這可是掏心掏肺地說給你聽了。”

“多謝子厚兄能坦誠相告。”韓岡拱了拱手。

章惇沒回禮,一雙眸子仍是盯著韓岡,“玉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有希望,不容易。”韓岡回答得很簡潔。

“重臣議政都出來,還是不容易?”

“權臣不能做,不可做,只有集合眾力一途了。”韓岡無奈地笑道。

如果是自己的東西,當然要牢牢抓在手裏,可惜不是自己的,而且又難以獨力搶上手,那麽也只有拉上一幫人上來瓜分了。

“但這也只是第一步。”韓岡繼續道。

“那第二步呢?”章惇問道。

幾年前韓岡就跟章惇說過他的想法,當時章惇決定與韓岡分割開來,但現在,局勢易變,兩人又重新坐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