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何掌綸言奉帝尊(上)(第2/2頁)

有蘇頌開道在前,兩人一路都無阻攔,抵達慈寧宮時,先在門外見到了一臉焦色的王中正,還有被堵在了門外的蘇頌。

看見章惇和韓岡,王中正的雙眼亮起,“相公終於來了!”

韓岡和章惇一步步登上階梯,一名內侍攔在兩人的面前,“太後寢殿,請相公止步。”

殿前鴉雀無聲,就只有幾個燈籠在屋檐下晃動。多少雙眼睛在明處暗處看著,等著宰相們的反應。

章惇的臉上一陣怒意閃過,跳過那內侍,喝問後面的王中正,“怎麽回事?!”

那名內侍卻大膽,高聲叫,“官家有詔,太後病重,正在診治,諸人無詔不得妄入,以免驚擾到太後。”

韓岡帶著幾分不滿,以蘇頌的身份,不該被這等小人攔在門外,“子容兄……”

蘇頌抿了抿嘴,卻沒說話。

蘇頌一直都很注意對天子的禮節,尋常向太後奏事,還要對皇帝復述一遍的大臣,也就只有他一個了。

如果是天子的口諭,他當真不會違逆。

“皇帝得到消息可真快。”

章惇和韓岡對視了一眼,同時輕嘆了一聲,俗話說人走茶涼,在宮廷中,這茶湯涼得尤其快。

如果太後安好,這宮中沒人敢興風作浪。但她一病倒,立刻就有人倒向天子了——想賭一把,又有膽子,從來都不少,這可是潑天的富貴。

而心懷猶豫之人更多,只要章惇、韓岡有一點應對不對,他們立刻就會倒向天子。

幸好還有許多人是沒辦法跳槽的。尤其是在上面一點的那位王留後。

“蘇平章,兩位相公,還請回吧。有官家侍奉太後,太後很快就會康復的。”

那位內侍甚至都趾高氣昂起來,在三位宰輔面前指手畫腳。

韓岡懶得多話,指了那內侍,對王中正道,“拖下去。”

王中正有了主心骨,立刻就有了精神,一聲低喝,“聽到沒有,拖下去,別吵著太後。”

兩名班直隨即應聲而上,將那內侍掀翻在地,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先一腳踢碎了他的下巴,牙齒亂飛,滿口溢血,頓時就說不出話來,隨即一柄長劍自腰後捅進去,頓時就沒了氣息。

韓岡和章惇對此理都沒理,徑自排門而入。平章軍國重事的蘇頌皺眉看了內侍一眼,也跟了上去。

寢宮之中,天子趙煦平靜得站著,對宰輔們的到來沒有任何意外。

太妃朱氏則擡起頭來。看見外臣,朱太妃都沒有躲避的意思,拿著條雪白的汗巾,穩穩地坐在床榻旁。

趙煦側過身,偏頭看了看依禮參拜的章惇和韓岡:“兩位相公也入宮來了。”

繼而又看到了蘇頌,“蘇平章,還是進來了啊。”

小皇帝的話語中透著濃濃的諷刺味道。

韓岡、章惇、蘇頌先後在天子面前參拜,趙煦也沒說平身,又返身望著太後的臥榻。

韓岡徑直起身,“太後一身系於天下,乍聞病情,臣等安能高臥家中?”

朱太妃轉過身,眼中喜色甚至都沒有遮掩,她拿著汗巾蹭著眼角,帶著濃重鼻音:“誰想到太後好端端就昏倒了。相公們也真是公忠體國,大晚上的入宮來探問。”

“太後入睡前曾有口諭,詔臣等入宮。”章惇面不改色地欺君罔上,這就只要一個借口,剩下的根本就沒有什麽好在意的。

說著就與韓岡一起向前。蘇頌也沒再猶豫,一同上前去。

當值的翰林醫官安素之正坐在太後榻前,拿著銀針在太後手上慢慢撚著。雷簡在旁坐著,手上提筆,似乎是在寫醫案。

韓岡對太醫局中一應翰林醫官的情況了解很多。

雷簡就是個湊數的。但安素之的醫術在太醫局中也算得上是出挑。尤其是針法,當可算得上是一絕。如果太後病情不重,幾針下去,至少能夠醒來一會兒。

韓岡走近了幾步,就見榻上的太後緊閉雙眼,臉色蠟黃,顴骨在腮上落下了深深的陰影。

平日裏隔著一重屏風,又畫著妝,竟然沒有發現,為了國事,向太後已經憔悴到了這般田地。

蓋了厚厚的被褥,胸口甚至難見起伏。

在太後的手上紮下幾支銀針,安素之放下手,先起身擦了擦汗,回頭對三位宰輔拱手,權作行禮。

“太後病情如何?”

章惇立刻問道,視天子如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