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易法變制隳藩籬(一)(第2/2頁)

幾十只眼睛看著趙宗祐,等著他的話。

砰的一聲脆響,碎瓷飛濺,青瓷茶盞在廳中央碎做了千百片。

趙宗祐一怒之下砸了茶盞,漲紅了臉,指著自己的心口,“你們都在想什麽?我趙宗祐會糊塗到這般地步?”

他從來都沒想過染指皇位,趙宗祐深知,只要他還活著,他的兒子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他擔心的,是外姓朝臣的權力越來越大,以至於趙家地位不保。柴氏貴為國賓,又哪裏比得上宗親?

一片赤誠被兄弟們誤解,趙宗祐憤怒地在廳中叫喊著,“官家當年是不是弑父,看現在情況多半做不得真。現在那群亂臣賊子就要以此為理由,來廢了官家,要是給他們做成了,日後我等宗親還有立足之地嗎?!”

“廿一。”趙宗暉的白眉連動都沒動,“你手上有兵嗎?說話有人聽嗎?這件事,太後、宰相、朝臣都有份說話,偏偏就是我等宗親不能開口。真要強開口,一盆洗筆的水就能把我們給趕出來。”

當年真宗病重,仁宗年幼,八大王趙元儼以問疾為名逗留宮中不出。當時的宰相李迪就拿墨筆在給這位八大王送去的熱水中涮了涮,弄得趙元儼以為是毒水,嚇得連忙出宮。

此番典故人人皆知,就是哪位皇帝不知道,那些朝臣也會告訴皇帝,宗親如鷹如狼,朝臣才是可靠的忠犬。

但現在呢,宗親軟弱無力,京師內外一切都被宰相操縱。

趙宗祐憤然,“要是有亂臣賊子想要謀朝篡位怎麽辦?”

“那就只有拼了這條老命了。”

趙宗祐冷著臉,“廿一只怕三哥屆時想拼命亦不可得。”

豎子不堪與謀!

從老宅出來,趙宗祐怒火中燒,心中一直回蕩著這句話。

自家的兄弟全都是些廢物,就這麽看著亂臣賊子去刨趙家天下的根基。

能廢一次,就能廢兩次,遲早趙家就會變成了曹家,就等著蘇、章、韓,哪個能成司馬家了。

車子停了,趙宗祐也不等伴當開門,自己推門下車。

看到車外環境,他的雙眸頓時就是一縮。

不是自己家,是……開封府。

開封府的正堂實在太顯眼了。

怎麽會來這裏,趙宗祐心中驚疑不定。

再看前面車夫,到底什麽時候換的人?還有站在車門踏腳上的伴當,怎麽也不見了蹤影。

他為了隱秘行事,輕車簡從地去老宅,連車夫只帶了三人,可也不該無聲無息地就不見了人。

“這是怎麽回事?”

趙宗祐定了定神,沉聲問著前面的陌生車夫。車夫轉身下車,賠笑道,“小人奉王大府之命,有要事請郡王相商。”

趙宗祐驚怒道:“是王居卿?!”

一人在後應聲,“正是在下。”

趙宗祐倏然轉身,正見到這一任的開封知府。他勃然作色,“竟敢挾持宗親,你們是要造反!”

“造反?”王居卿搖了搖頭,“要造反的不是居卿,是大王才是。有人證,有物證,還請大王老實招了吧。太後那邊還能給大王留些顏面。待到三堂會審,也就沒什麽體面了。”

“什麽人證物證?!”趙宗祐驚怒交加:“爾等想要構陷入罪?”

他可是要保自家侄孫的大位,什麽時候要謀反了!?誰那麽大的膽子,敢構陷濮王家的人?

王居卿向後一瞥,一人便從堂後轉出來。

趙宗祐兩只眼睛霎時瞪得溜圓,咬牙切齒,“趙世將!”

趙世將沒理會他,向王居卿一拱手,“見過大府。”

趙世將這般做派,不是承認也是承認了。

趙宗祐血湧上腦,眼前一片血紅,“趙世將?!你竟敢勾結外人害我宗室,你是瘋了嗎?”

王居卿一擺手,兩名衙役立刻出來,橫拖豎拽地把趙宗祐給拉走,還不忘拿了塊破布堵上趙宗祐的嘴。

王居卿沖趙世將行了一禮,“這件事,接下來就拜托君侯了。”

趙世將點了點頭,望了望趙宗祐被拖走的方向,似有愧色,但神色又冷硬起來。

他還記得族弟趙世居呢。

二大王不讓人省心,熙宗皇帝要殺雞給猴看。但殺誰不好,偏偏是太祖一系的子孫給拉出來當雞。

其中一個罪名就是自詡貌類太祖,故有謀反之意。血脈嫡傳,相貌當然相似。難道長得像就會想謀反?

趙世將本來做著好端端的馬會會首,在這一案之後不久,就只能退隱返家。

燭影斧聲的故事,外人或許半信不信,但太祖一系可都是信了十足十。要是太祖皇帝沒給害死,好端端地傳位給子孫,現在怎會如此憋屈?

殺雞儆猴。

如今也該換家人來做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