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時來忽睹紅日低(三十八)(第2/2頁)

文祿一口氣憋著,登時就黑了臉。他在府中的時候,就是登門來的官人們也沒一個這般無禮。恨恨退到一旁,要不是有大事在身,要不是這裏是開封、而不是洛陽,他文三爺就要這赤佬好看。

文祿退到了一邊,同坐一輛馬車的那個破落戶,不知怎麽卻湊了上去。遞了不知什麽東西,就看見那軍漢立刻就湊過去,交頭接耳起來。

“來人!”文祿冷眼看著,暗暗猜度,卻見那軍漢的手指了過來,“這賊打探軍情機密,抓起來!”

文祿一愣,“機密……我沒有!”

但幾個士兵已經如狼似虎地撲過來,一把將文祿撲倒在地。

脖子、胳膊都給死死地卡住,文祿拼命掙紮,大聲叫道,“我是良人!”

“路引呢?”

“要去哪裏?”

“打聽軍情做什麽?”

“行李呢?”

“出遠門怎麽不帶行李?”

壓住文祿的幾個士兵連珠炮般問著,領頭的軍漢不耐煩:“廢話什麽,搜身!”

文祿立刻就感覺到了幾只手在身上摩挲,胸前的一只手就快要摸到了密信,他終於不敢再隱瞞身份,大叫起來:“我是文國公家的人!”

周圍頓時安靜了。

壓著脖子的手放松了,軍漢也口氣也變得和緩起來,“文國公?……是潞國公?!”

“我是奉文老國公之命,出外辦差!”

文祿狠狠地掙脫了松脫的臂膀,緊咬著牙。威脅的話就不必說了,想必他們也知道,開罪了宰相、元老,結果會是什麽。就算當朝宰相與老國公為敵,也不會坐視赤佬欺辱老國公。

但剛剛啟程就出了這等事,在老國公面前,自己肯定很難再受重用了。

他怒視著面前的軍漢,等回過頭,轉托幾個相熟的朋友,讓這廝知道得罪宰相家人會是什麽下場。

軍漢迎著文祿憤怒的視線,忽地咬牙瞪眼,面目猙獰,一刀鞘就抽了上來。

一聲悶響,文祿給打翻在地。

臉上的劇痛讓他差點暈過去,渾渾噩噩之間聽見刀鞘揮下來的破風聲,還有一聲怒罵:“打的就是你這奸賊的走狗!”

……

“潞公何其不智。”

韓岡放下了書信,這都可以算是罪證了。

往深裏說,勾連外臣,指斥乘輿,這都是有的。摳字眼的話,毀了文家都不是難事。

“相公,怎麽辦?”石中信問道。

“是誰繳獲的這封信?”

“是下官手底下的一個副都頭,名喚牛奇,還有一個皇城司那邊的人。”

石中信手下的人繳獲了這封信,立刻就送到韓岡這邊來了。

其實其中還有皇城司的一份功勞,只是那邊不方便拋頭露面,才讓石中信這邊占了表面的功勞。

韓岡點點頭,伸手從書架上去下一個牛皮外殼的本子,翻開來,前面十幾頁都已寫滿了姓名,韓岡在新的一頁上,提筆寫下了牛奇的姓名和身份。

合起本子,韓岡道:“兩個月後,武學戰術科新一期要開班,到時候記得提醒我。”

“知道了。”石中信點點頭,又笑道:“牛二真是好運。”

能讓韓岡在筆記本上記下姓名,就像過去能被皇帝把姓名提在崇政殿或福寧殿的屏風上一般,都是能得重用的標志。

韓岡收起筆記本,拿起那封信:“來人……把這封信送去潞國公府上。”

石中信瞪大了眼睛,不知韓岡為何還要姑息。

但就聽見韓岡道,“就說是我說的,請潞公自重一點。”

石中信的眼睛這下瞪得更大了,聽到韓岡這句話,文彥博會不會被氣死?

“潞公年紀大了,頭腦有些糊塗了,”韓岡笑了一笑,指了指頭,“朝廷還是能夠體諒的。”

石中信暗暗嘆道,這就是做過宰相的好處,不論做了什麽事,朝廷都會體諒。

就像當年跟戾王一起謀反的宰執,除了當殿被打死的宰相蔡確,薛向和曾布都保住了一條命,只是被流放嶺南而已。換作低一點的官兒,別說當真謀反,就是有點苗頭,這腦袋都保不住。

韓岡問道:“京師情況有多少把握?”

石中信連忙點頭,“相公放心,下官都安排妥當了。只要相公一句話,下官手下的兩千兵馬立刻就能出動。”

韓岡嘆道:“希望用不到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