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時來忽睹紅日低(七十二)(第2/3頁)

“這怎麽能一樣?”李膺還是不接受章回的拒絕,“學會的東西是給你拿回去送人的,在東京城裏面逛街買到的東西,是給自己的。章九,你家離東京雖近,終歸是不常來。這一回是第一次上京,總得好好逛一逛。總不能回鄉後,家裏人問你,東京城怎麽樣?你說挺大。州橋怎麽樣?你說挺長。開寶塔怎麽樣?挺高。樊樓怎麽樣?挺熱鬧。這像話嗎?!”

李膺仿佛搖身一變,變成了說書人,一張嘴皮子利索得嚇人。

章回嘆了口氣,李膺終於像個商人了,不論是口才,還有討價還價的本事,都是一個標準的商人。

“好吧。”章回無奈點頭,但又加了一個條件,“只半天。”

……

從學會會所去東京城,有安排好的公共馬車,按時出發。

章回,李膺,再加上李膺的一個伴當,三人乘上馬車,一路抵達南薰門外。

馬車上還有其他幾位,不是帶著銅徽章,就是學會裏的工作人員,到了地頭,紛紛下車離開。

章回三人最後下車,車夫整理了一下馬韁,就要上車轉去預定的地點,去接回程的會員。

“等一等,等等,等等!”

一串急促的叫聲,一個漢子提著個包裹,匆匆趕過來。

跑過來後,連喘是喘,一手攥著車轅:“是去徐家窪的吧?”

車夫一邊打量這漢子,一邊點頭:“是往哪個方向走。”

“那就好。”漢子一提包裹,就要上車。

車夫一手攔住了他,“這車只接韓相公的客人,你是自然學會的官人嗎?”

章回、李膺就在旁邊,還沒來得及離開。看到他們的裝束,那漢子帶著謹慎的笑容,“莫不是騙人吧?”

“誰敢拿韓相公騙人?!”車夫沖了一聲,“是不是學會的官人?不是就去那邊等。”

他一指不遠處的站牌,聲色俱厲。

漢子嘟嘟囔囔,提著包裹走了。

“滿地都是車,怎麽他不坐其他車,偏過來擠這輛?”章回看著那漢子,不解地問道。

漢子正向站牌走過去,才幾步路的工夫,已經被好幾個馬車車夫搭了話,但他卻誰都不理會。

“官人有所不知。”車夫回手指著車廂上的藍底白字,“這是公共馬車。”再一指其他停在路邊的馬車,“那是私人的租車。”

“區別很大?”李膺也疑惑地問道。

車夫看看左右,然後湊近過來,小聲道,“兩位官人以後要謹記,只在站牌下坐公共馬車。官中的車,最是安全。別聽那些拉散客的話,上了他們的車仔細被騙。”

章回嚇了一跳,“都是騙子?”

李膺也問,“能騙多少?”

“輕的也要多破費百十文錢,重一點的……”車夫拿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前兩日,在東八裏店那兒,就發現了一具人屍,衣服都被剝光了,幸好身上有胎記,開封府在八字墻上一貼,就給人認出來了。本是上京來投靠親友,沒想到才抵京師就給騙了去,別說投靠了,命都沒了。”

“這樣啊。”章回打了個哆嗦。

“官人別擔心,如果是上京讀書的秀才,沒哪個不長眼的敢動心思。方才那一位看著就是行商,所以俺提點兩句,換作兩位官人,過去坐車,人家也是老老實實地送到地頭,最多多收幾文辛苦錢。”車夫嘆了一聲,“說起來,京師比過去好多了。在過去,連縣主都遭過罪,樞密家的兒子也被拐走過,換現在,整個開封城都能給翻過來。管你做沒做,先抓進去,沒犯這一樁,以前也會有另一樁。當真犯了大事,下九流的那幾個行當,比開封府的公人都心急,拼了命都要早點,要不然,一起闖天涯吧。”

“雲南?”李膺問。跟著這個車夫說話,都忘了要去做正事了。

“雲南?”車夫呵呵冷笑兩聲,“那算是好的。西域算中等,最慘的是去嶺南。”

章回不解,又問,“怎麽嶺南比西域還差?”

“西域別看偏僻,夏天熱冬天冷,風沙還大,至少病症少。嶺南病症就太多了,水土不服,又沒得好醫官治,去了沒幾個月就丟了命的太多。京師裏面,發配去西域的,轉年過來,大多還能有一兩封信回來,聽說有個運氣好的,在戰陣上見了功,還被赦了罪,發了兩個金發的胡女就地安置。”車夫嘖嘖有聲,滿是羨慕嫉妒,“去雲南的種地,過幾年,也能有個夷女娶,也是大多能有封信寄回來,可是去嶺南的,十個有八個再沒音信了。”

“原來是這樣。”章回點頭。

卻見車夫突然定住了,“兩位官人還是先回去吧。”

“什麽?”

車夫回頭望向來路,眼睛直勾勾,“韓相公的車子剛過去。”

“宰相,沒聲沒息的……”李膺搖頭不信,卻一下跳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