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微雨(三)(第2/4頁)

文嘉呵地一聲輕笑,“算他運氣。”拍拍炮手的背,“沒關系。”

炮組的成員都上來了,降溫、清膛、復位,重新準備炮彈和藥包。

炮組的行動,文嘉沒有多插嘴,他向後靠著墻,半閉著眼,爭取一分一秒的休息時間。

他的身上全都是煙灰,根本都來不及清理。

這兩天,幾乎每時每刻,文嘉他都在天門寨幾座炮壘的其中一座裏面,要不然就是在去炮壘的路上。

但文嘉感覺自己的生活很是充實,每天都能與他最喜歡的火器在一起。比起拾掇同袍短長,密報於開封都堂,文嘉更喜歡現在這種簡單充實的生活。

只要想著怎樣才能命中城外的敵軍,其他都不要考慮,這讓本就苦於勾心鬥角的文嘉,更加不想做他的走馬承受。

文嘉不知道自己能在這裏快活多久,他現在只能設法幫助天門寨,盡可能地熬過這一次大戰。

很快,這個四零榴彈炮的炮組就做好了第二發填充的準備。炮長很得意向文嘉報告準備完畢。

但文嘉沒有立刻下令,他拉過這位炮長,悉心指點道,“看到沒有,炮口內還有余溫……不要用手試,拿釬子沾了水進去……聽到聲音了吧?這裏的煙也證明了炮膛內的溫度有多高。現在倒進火藥,很可能就會立刻燃燒起來。明不明白?這門四零炮必須要再冷才能用。如果很急的話,用水冷,從哪邊先開始,你們知道的,我就不說了。我們現在有時間,不需要用水冷卻,讓它自然冷下來。”

文嘉得機會教育,教導炮長聽得連連點頭,讓他明白四零炮最好在什麽時候發射。

轉過來,文嘉又指揮同一座炮壘中的另一個炮組,將他們已經裝好膛上好彈的火炮,瞄準目標,立刻發射出去。

炮壘的指揮,跟在文嘉身後。文嘉這幾天都在教導炮兵的指揮使和副指揮使,怎麽合理調配炮壘上下十幾門火炮的發射速度,以保證炮壘整體發射頻率的穩定。

炮長和觀瞄手,又從文嘉這邊更系統地學習了如何測算敵軍距離,如何將風速、高度差計算進來,與炮兵手冊上給出的數字一起計算射擊諸元。

炮手們學到了整備火炮的流程原理,清膛手、裝填手、送彈手,都深入地學到了自己崗位上的專業技能,如何配合炮手,並保護好火炮的安全。

文嘉兩天來說得口幹舌燥,聲音都沙啞了。而他的學識和才幹,也讓寨中的炮兵們對他心悅誠服。

文嘉現在很欣慰,天門寨的炮軍官兵,上上下下都在認真地學習。他們的水平,也正顯而易見的提高。

天門寨中的上千名炮兵,以他們這些天的發射量,足以讓他們戰後在神機營中找到一個俸祿更高的好位置。

就是神機營,一年下來,或許能有這麽多練習量,但決不會有戰爭時的緊張感和迫切感。

緊張並不能算是壞事。還在武學的時候,每次月考之前,文嘉和他的同窗學友,都會挑燈夜讀,教室裏、寢室中,都充滿了緊張的氣氛。而武學中的師長,每次都罵他們這些學生,說他們是平日不燒香、臨時抱佛腳。可偏偏這臨時抱佛腳,總是學得最快的時候。

而敵人就在外面,自己被困在城中,要想保命就必須把炮術學好,這讓城中的炮兵如何不去拼命學習?

“走馬!”

文嘉聞聲擡頭,一位觀瞄手拿著千裏鏡指給他看,“你看那邊。”

同一個的火炮陣地,秦琬看到了,文嘉同時也看到了。

看到遼人將鐵軌豎起,紮進地裏,一群炮兵咬牙切齒,大罵遼狗。可他們也惶惶不安起來,一旦遼人確認將火炮都用鐵軌保護起來的手段有效,那他們就能把火炮運到天門寨的鼻子底下,在最近處射擊城墻。

文嘉不急不怒,指點道,“換個位置,對準人,而不是炮,那些鐵軌只能把炮護住,人沒護住。”

在位於高處的天門寨火炮炮口下,遼人要想把炮手們一並保護起來,至少得把鐵軌護盾加高一倍。

當一門火炮將炮彈送去那處新設陣地,準確的將一名遼軍炮手打成幾截,文嘉對炮兵們說,“你們要記住,火炮是死物,都是鐵而已,不值多少錢,人才是最金貴的。能熟練使用火炮的炮手,遠比一門火炮要值錢得多。別以為我是亂說,‘須知人貴而物賤’,這話是韓相公說的。”

炮壘中,難得地安靜下來,都在聆聽文嘉的話語。

“遼人經過訓練的炮兵不多了。這幾天來,能直接命中城墻的炮彈,按照比例來說是越來越少,而炸膛的次數,你們也聽到了……有多少?”

一陣輕笑聲中,文嘉又道,“還有,鐵軌的確堅固,能承受幾萬斤的車廂碾壓,但這堅固也是有限度的。坑道上的鐵軌能擋住炮彈,是因為炮彈只有墜落的力度砸下來,前沖力量並沒有釋放到鐵軌上,現在鐵軌擋在炮彈前面……你們試一試,看看會有什麽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