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慶雷(上)(第2/2頁)

不過其他的幾支隊伍就沒有這樣的水平了。

一塊一塊整齊的田畦,分割了鐵道兩邊的平原。

剛剛收割過不久,有的田地一片深黑,那是燒光了秸稈的結果,更多的則是連同秸稈一並割下,地面被重新翻過,暴露出來的根系雨水腐爛過後就會重新歸於泥土。

這些田地遠比田埂松軟,馬蹄踏上去,都要多陷入兩寸。每踏一步,都要多費上一份力,使得戰馬的速度很難提起來。

韓鐘一直在感謝決定將軌道搭建在田壤中央的大工。稍稍偏移過來一點點的地利,使得神機營能用刺刀和子彈抵擋住戰馬的沖擊。

現在只有神火軍用令人瞠目結舌的轉進速度從田地上脫離,而其他幾支騎兵,卻都因為田地田埂的阻礙而拖慢了速度。徹底跑散了編制,使得他們也組織不起來有效的突圍。

他們不斷地被沖刺在田壟道路上的小隊宋騎截上,一刻不停地受到騷擾,進而變得更慢,又被更多的宋騎追上。

惡性循環。

就像是草原上被群狼攻擊的野牛,盡管狼禁不起牛角的一挑,或是牛蹄的一踏,但它們硬是一口一口地將野牛的皮肉咬開,不斷地給野牛放血,最終,是喉嚨上的狠狠一口。

看起來圍攻自己的幾個千人隊,只有神火軍的那一支能跑掉。

報仇雪恨了啊。

還是說被人摘了桃子?

韓鐘坐在車頂上,並不打算命令手下人去追擊,沒有騎兵,就是神機營也追不上。一旦跑散了隊列,再精銳的步卒也不是普通契丹騎兵的對手。

他現在不想再動彈,更不想再去多想了。

王厚把自己當做誘餌丟出來,韓鐘也不知道該不該抱怨,反正是不可能當著面抱怨什麽。

之前在保州城邊,他千方百計想做一個誘餌,結果遼人不配合。現在真的成為了誘餌,卻是嫌遼人太配合了。

“結束了?”感覺到陳六走過來,韓鐘問道。

“不知道。”陳六搖搖頭,遲疑著說,“二郎……”

“反正我這裏結束了。”韓鐘在車頂上躺下來。他不想聽陳六的道歉,也不覺得陳六需要道歉,就讓那件事過去好了,都結束了。

背部貼著被陽光曬得滾熱的頂棚,頓時一陣灼熱。韓鐘愜意地閉著眼,舒展開手腳。陽光照在臉上,臉上也熱辣辣的,眼前一片紅光,但他不想動,活著的感覺真好。

一天還沒有過去,王厚應該還會繼續向北。

他可以一直逼近到圍著天門寨的遼軍身邊,背靠著安肅城安營紮寨。像一柄來自軍器監的槍刺,抵在耶律乙辛的腰眼上。

不論遼國禦營的數萬兵馬是繼續攻城還是與定州軍對壘,一邊是天門寨,一邊是定州主力,耶律乙辛想做什麽,都要問一問大宋官軍答不答應。

這樣的局面持續下去,遼人連撤退都困難。

想到秦琬在天門寨能夠對陣遼國皇帝,自己這邊費盡心力,甘冒奇險,才把魚吊上,虧自己還費了多少力氣,又拒絕了秦琬的邀請。沒吃到魚還惹了一生腥。

韓鐘忽然嘆起氣,“早知道就不到河北來了。”

“啊?”陳六沒有聽清。

韓鐘坐了起來,“我是說,怎麽這一回遼人跟以前說的不一樣了?”

“哪裏不一樣?”

“連一場像樣的大戰都沒有,遼人都沒過保州。”韓鐘選在保州掙軍功,就是覺得遼人會把保州作為深入入侵的節點,下大力氣來攻打。誰知道其主力就坐在邊境上不動了。

“……是官軍不一樣了。”陳六道,“早三十年,見了黨項人都要縮在堡子裏,黨項人就在環州慶州跑,都只能看著。哪裏敢隨意出戰的。”

只用了定州一路,就擋住了禦營。河北緣邊三路合力,就把遼軍主力擋在了邊境線上。這其中的確有諸多邊州的百姓遭難,可比起過去遼軍入寇的損失,不可謂不是一個巨大的進步。

“再下一次,是不是能打進遼國了?”

“說不定這一回就已經可以。”

“說的也是。”韓鐘點頭,“到現在為止,河北的主力都還沒有動過。等到李樞密帶著大名府的兵馬上來,真能打到燕京去。”他重又躺下,“我可是不管了,不管是打皇帝,還是攻燕京,等我好生睡上一覺再說。”如此說著,卻把剛才灰心喪氣的想法丟到了一邊。如果官軍北攻燕京,他可不願意置身事外。

稍晚一點的時候,還能活動的遼兵已經在韓鐘眼前消失無蹤。

王厚沒有停下來打掃戰場,只留下了幾百兵,甚至沒有召見韓鐘。派了一個傳令兵過來,命令韓鐘恢復保州到安肅軍的鐵路暢通,他的將旗一直向北,向遼國皇帝的位置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