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梳理(十八)(第2/3頁)

說到這裏,丁兆蘭便擡眼向韓岡看過去,而韓岡則輕輕點頭,似是贊許。

“為了能夠實現這一點,行人司選擇了文老太師的曾孫文煌仕。會選擇他,當是因為可以將文老太師牽連進來,還有文家,對韓相公你也頗有看法,文煌仕並沒有例外。行人司安插的細作想要說服文煌仕對付都堂,估計沒有花費太多氣力,只是一時沒有時機。正好這個時候,河東戰敗了,文煌仕覺得動搖都堂的時機來了,而行人司也覺得引誘目標入網的機會到了。”

韓鉉哼了一聲,帶著冷意。而韓岡,始終都是一副平靜的表情。

丁兆蘭沒有辦法撬開韓岡臉上的面具,只能自己繼續推演下去,“河東兵敗的消息輕易流出,尋常官吏做不到,但如果是行人司,想要做到卻不是難事。文煌仕在行人司的幫助下,借助河東軍的失敗,成功的煽動起國子監的學生,而且因為都堂的坐視,人數越來越多。”

“但這時候,文煌仕害怕了。”

丁兆蘭的這一句,再次引動了韓鉉的反應,甚至韓岡,在丁兆蘭敏銳的觀察下,也發現他眼角眉頭有了極輕微的變化。文煌仕作為明面上的煽動者,他為何去國子監派出所,是個繞不開的問題,而丁兆蘭,正想要解釋這一點。

“因為被他煽動起來的學生人數變得太多,增加得太快,已經超過文煌仕的預計。如果都堂決定收捕,文煌仕面臨的將不會是開除出國子監,禁止科舉的處罰,而會更重,甚至可能丟掉性命。”

“所以他怕了?”韓岡問道。

“的確是怕了,所以才會去了派出所。他是準備自首並告密的。”

“可惜進了狼窩。”韓岡嘆道。

“一個外郡來的外人,不可能會知道國子監派出所的根腳。”丁兆蘭繼續對韓岡、韓鉉說道,“這樁案子可以分成好幾條線。文煌仕一條線,從他被煽動到被滅口一條,行人司一條線,打入敵營、煽動人心,槍殺學子,最後殺人滅口成功,接著又被滅口。都堂也是一條線,從決定利用行人司清洗都堂的反對者,設計了一整套行動。幾條線交織在一起,就是整樁案件。不過這三條線外,還有一條關鍵的線。”

“是什麽?”韓鉉問道,縱然憤怒丁兆蘭的無禮,但他還是維持著融進血脈中的禮貌。

“就是讓行人司露出馬腳的那一位引出的線。”丁兆蘭一口說道,他盯著韓岡,故意的更加無禮。

韓岡依然毫不在意,反而問道,“為什麽不會是行人司自己太蠢了,所以犯了錯?”

丁兆蘭立刻搖頭,“兆蘭沒想過懷疑行人司的能力,整件案子以文煌仕進入派出所和都堂槍擊案為前後分界。前後兩段,行人司的行事方法截然不同。甚至讓人感覺是兩撥人在做。兆蘭也曾經想過,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使得這一夥賊人忽然間作風大改,變得慌亂起來。直到查到槍擊案所用馬車的來源時,才放棄了之前的判斷。行人司會露出馬腳,完全是因為有人私下裏給他們安排的陷阱。看起來蠢,只是因為陷得太深。”

“兆蘭在受命查案的時候,得到上面的要求,說要嚴查到底,同時還得到了學會成員的襄助。這份助力,平白而來,這也是兆蘭在這件案子中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就是為何如此?為什麽要幫助一個準備徹查案件,甚至有可能當真將案子查清楚的捕快?後來兆蘭想過,可能是那一位太小瞧了一名捕快的查案能力了。”

“所以當兆蘭查到了國子監派出所,查到了文煌仕的失蹤,查到了文煌仕之死,得到的就不是幫助,而是阻礙了。那句在城南郊外發現的那一具被焚燒的屍體,為何被認定並非是文煌仕?”

丁兆蘭嚴厲地盯著韓岡,“昨天,兆蘭去了國子監醫院查過文煌仕的病歷,裏面有拔牙的記錄。而人體之中,下頜和牙齒是人身上最難燒化的部位了。因而兆蘭去了漏澤園中,找到了剛剛被埋下的骨殖。由此作了對照,卻發現那具屍骨有很大可能就是文煌仕本人。”

線索,疑點,問題,答案,把這些內容組合起來,真的能寫出一部精彩紛呈的公案小說了。不過成為了當事人,感覺就不好了。

韓岡對文煌仕已死之事加以隱瞞,逼得丁兆蘭不得不親自去刨地挖骨頭,終於在今天,他被丁兆蘭的質問頂到了墻角。

“兆蘭只想知道,相公在這件案子中到底做了什麽?”

丁兆蘭只想知道,韓岡究竟扮演的是什麽樣的角色?在他的推理中,韓岡是幕後黑手中的黑手,一切禍害的根源。丁兆蘭只想知道,他的推理到底對還是不對,韓岡是一切的操縱者——這件事到底是是還是不是。

韓岡沉默了片刻,忽然問道,“你是學會會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