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借款(一)(第2/3頁)

金守仁嚇得夠嗆,話都說得顛三倒四起來。

商會內部會議中,金守仁一向是全力支持馮從義。

金家可算是雍秦商會裏的元老了,當年第一批支持韓岡開辟棉花產業的大戶人家之一,也是雍秦商會的創始成員。

但隨著雍秦一代的豪門大族不斷加入商會,缺乏官方勢力的金家在商會中的地位一年低過一年,最後勉強在理事會中敬陪末座。

而金家的子弟,做買賣的還算不辱家名,但讀書都是蛤蟆上樹一般,沒一個能成氣候,好不容易才出了幾個秀才和一個明算科的貢生,最後也就兩個縣議員和一個州議員。

對金家的財勢來說,僅僅三個議員,遠遠不足以護持家業,也不足以維持金家在雍秦商會中的地位。而依靠聯姻得來的助力,則不敢完全信任。這一困局,讓金家相對於商會的其他理事,日子過得步履維艱。

但這樣的金家,卻是雍秦商會中,對韓岡最為忠心的成員之一。只有依靠韓岡,才能維持住金家在雍秦商會中的地位,因而只要是韓岡的吩咐,金家就會不折不扣地完成。

可這一回會議上,馮從義都沒怎麽開口,與會的成員們弄不清韓岡的心思,到最後就只能是一些四平八穩的決議,即不觸怒韓相公,也不會冒犯章相公。

誰知道到了韓岡這裏,就給打回來了。

韓岡搖頭嘆息,“你們啊,打劫的還沒伸手,自己就把家底奉上了,這樣就讓人不搶你們了?”

民族資本家的軟弱性,在雍秦商會的成員們身上表現得一清二楚。眼看靠山不穩,就開始妥協退讓,對面還沒有動手,自己就軟掉了。

韓岡放下會議紀要,回手拍了拍桌上的國計簿,“知道秋稅的情況吧,有什麽想法嗎?”

金守仁啪的一聲站了起來,“小人全聽相公的吩咐!”

韓岡瞥了他一眼,金守仁又乖乖地坐下來,低頭道,“小人聽相公訓示。”

“我在這裏給你透個底吧。”

金守仁精神一振,任何時候,宰相透底總是有好料的。

“今年的夏秋二稅的確大降了一成多。但兩稅稅入,如今也只占朝廷財政收入的一半。商稅、印花稅,還有二監工廠的收益,都是有不小的增長。可以這麽說,夏天的洪災對國計並無影響。只是加上戰時軍費,消耗就大了,不過也只是多動用一點舊時儲備。”

金守仁點頭,朝廷前些年積攢下來的家底,他多少還是知道一點,完全可以說的上是豐厚。

“為了保證軍費,章子厚本來都是準備動用封樁錢。但我跟章子厚說沒這個必要,直接借錢就行了。朝廷不是普通人家,非得把家底都耗光了才借錢。朝廷坐擁天下財稅,不怕還不上錢。只要維持朝廷的信用,按時還本付利,有多少錢都是能借來的。”

金守仁眨了眨眼,聽到這裏,就有些不對了。先充家底,再說借錢,這不是商家借款時的標準套路嗎?平民百姓借錢,那是走投無路,都得裝可憐,說不借錢生活就過不下去了。但商家借錢,從來都是先說自己的家底有多厚實,只是暫時周轉不開。怎麽韓相公這聲口,跟商人一模一樣?!

不過金守仁倒不怕朝廷借了就不還了。錢是什麽,就是信用。韓岡宣揚的貨幣信用論,這些年深入人心,即使是朝廷也不敢隨意在錢財上背信棄義,這意味著日後十倍百倍的損失。

“相公打算怎麽一個章程?”金守仁小心翼翼地問。

“有抵押、有利息,還要什麽章程?”韓岡哼了一聲,“第一期戰爭國債,以兩百萬貫起,期限三年,初定是年利一成二。還款時,可以選擇現錢,或者是遼國的礦山和鐵路開發權。”

軍費的確有些吃緊,但韓岡如此做,更有政治上的考量。

鬻官賣爵也不是不能籌集軍費,可籌集的數量是有限度的。能拿出來賣的官位,只能是名義上的,不可能給實職——否則拿到了之後就會刮地皮回本。不能回本的買賣,自然賣不上價。最高又不能高過從八品,當然售價就更低了。即使官位賣出個千八百,對軍費來說,也只是九牛一毛而已。說到底,從民間借錢是付出最小的方法。同時也是收益最大的方法。

——經濟上的,政治上的。

“相公!”金守仁只聽到這裏,就忍不住跳起來。果然還是有自己人在台上的好啊,什麽沒軍費了?這是趁機給自家摟錢啊。這種好處,不是有一個宰相靠山能享受到嗎?所以說呂不韋才會說,立國家之主利無數啊。擬定國策之權,好處全在這裏了!

韓岡瞪了他一眼,這一回金守仁恍惚了好一陣,才知道要坐下。

就聽韓岡說,“當然,這戰事也有萬一。所以打下遼國就以遼國的還,打不下來,就拿荊湖、雲南的還。至於借款抵押,是鹽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