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漢城刮起的恐懼旋風(上)

嘉靖三十四年,大明苦於南倭北虜之際,朝鮮也遇到了大麻煩,一支屬於汪直麾下倭寇登陸朝鮮,蹂躪朝鮮邊防海防,肆虐數月,幸而人數不多,被朝鮮人用計打退,是為“乙卯倭變”。

朝鮮的地方軍制原本采取鎮管制,這種制度類似於中國的節度使,把軍權下放到地方諸道,歸於各巡查使,但自從乙卯倭變之後,李朝政府對道府專權心存忌憚,便把地方軍隊的指揮權從道府抽離了。

他們另外搞了一條獨立系統,兵權被打散,歸屬於本道兵水使,再往上一級到助防將,再到防禦使、巡邊使、都元帥,層層統轄,諸道均不得幹涉,也不能指揮。

說白了,其實就是在朝鮮全國範圍內,行政和軍隊分成了兩條管理線,彼此平行,誰都不必聽誰的,如果有什麽敵情,道府可以跟軍區司令商量,兩個人關系好的話,可以配合行動,但若是軍區司令不搭理道府文官,那文官也一點轍都沒有。

這種軍政分離的制度相當先進,切實有效,把軍權歸於朝廷,地方政府文官不得幹涉,而軍隊總帥都元帥是由朝鮮王親自任命,則軍權歸於朝鮮王,文臣不得幹涉。

因此大戰初起之時,李玨、樸泓之類的將領所以敢一撤千裏,無視宋象賢、樸晉等府使的約束,正是因為這種軍政互不統屬的體現。

蕭如薰聽柳成龍說起此事,感覺相當有興趣,再讓柳成龍詳細說說,柳成龍就苦笑著說,這辦法是好,但是一旦遇到這種極其強力的敵人的外侵,弊端就出來了。

地方軍政統屬不一,有的是武將抵抗文官府使逃了,有的則是文官府使抵抗武將卻逃了,雙方若不配合,這一府之地就無法集合全力對抗外敵,雖然保證王室權力,可是對於國家而言未免不便。

蕭如薰心裏就尋思開了,其實最開始,大明朝也是這樣做的,衛所制和五軍都督府成為一條軍事管理線和文官系統互不幹涉,但是土木堡之變前後,衛所制衰落,明軍武將的素質和士兵的素質大大降低,已經完全無法適應國家的需要了。

說白了,還是朱元璋設計的這套軍人代代保衛國家的制度的根本上的錯誤,從根源上確定了衛所制的崩潰的必然,武將的衰落必然導致文官的侵權,土木堡之變之後,通過科舉選拔而來的文官集團不斷有新鮮血液加入,而武將集團代代傳承腐朽不堪,素質不可與文官相提並論,被侵奪軍權也就難以避免。

老朱沒有遠見卓識,使得大明朝就像一根竹子,從種子種下去開始,就注定了定時滅亡的命運,若要改變這一切,就要對朱元璋設計的衛所制動手,從根本上解決大明武將的衰微,最好建立軍校培養武將,讓武將重新崛起。

可是那樣的話未免動作太大,文官集團不可能放任武將集團做大,即使有皇帝的支持,沒個二三十年也難以見效,期間那群內鬥內行外戰外行的黨棍們稍微用點小計謀,一個“篡改祖制”的大帽子蓋下來都可能讓努力付諸東流,風險也未免太大了。

利用三大征和明緬戰爭培養一批強勢武將也只能在一時間改善武將的處境,隨著和平發展的時期再臨,武將的地位依然無法改善,而且再之後,也就是大明朝生死存亡之際了,誰還有功夫搞這些動作?

到底該怎麽辦呢?

訓斥了朝鮮群臣,使之不敢再妄言戰事之後,蕭如薰便下令大軍開拔向平壤集結,堆積在義州和定州安州的物資全部向平壤轉運,限時十日內完成而後下令哨騎四出向南探尋倭寇情報,蕭如薰進駐平壤總攬全局。

朝鮮方面則由李昖下令,安排大大小小的官員趕赴平安道各地和鹹鏡道各地,恢復統治和生產,安撫流民,開始治療被倭寇蹂躪的國土。

他們暫時沒有工夫去騷擾明軍了,蕭如薰也得到了寶貴的一段休整期,讓輕傷的士卒接受療養,盡快歸隊,把重傷士卒的傷情穩住,留在義州休養,確保明軍的戰鬥力的完整。

蕭如薰的做法是無比正確的,四萬五千明軍在殲滅了日軍三萬六千人之後,依然保持著四萬兩千左右的能戰兵力,戰裏基本沒有被削弱,而士氣更勝,戰損比達到驚人的一比二十,不得不說是一場結結實實的大勝。

這場大勝奠定了蕭如薰在東征明軍之中說一不二的地位,也讓這個名字在漢城掀起了一股恐懼旋風,十一月初六,漢城方面軍就從僥幸逃脫的鳳山軍的幾人的嘴裏聽說了明軍猛攻平壤的消息,接下來十一月初八,漢城方面的日軍統帥部迎來了三個特殊的使者。

三個在平壤圍殲戰裏沒有死掉的日軍俘虜,他們躲在枯井裏,戰後才被陳燮給搜了出來,正要斬首,被袁黃阻止,修書一封,再讓他們帶著那個明軍從廢墟裏清理出來的玄蘇和尚口中小西行長的弟弟的頭顱和對馬島主的頭顱去漢城給日軍統帥部“報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