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9章 於無聲處聽驚雷

夏日的天氣就如同戀愛中少女的心情一樣易變,薛紹方才到家時,半空裏烏雲翻滾,一場瓢潑大雨傾盆而下。

薛紹急忙幾個快步跳到正宅的屋檐下,府裏一群人馬上迎了上來,牽馬的牽馬、更衣的更衣,奔前跑後忙得不亦樂乎。

這種“一家之主”的獨有待遇,讓薛紹感覺自己特別的重要。這個家,也越來越讓他有溫馨的滋味。

吳銘辦事果然利落,他只花了一天的時間就把藍田縣的田畝之事打聽了清楚。原來,大約三四個月前有一個“土豪”落戶藍田縣,行為處事異常高調。他除了結交鄉野豪俠、與縣衙官員們交從甚密,幹得最多最勤的一件事情就是到處買田置宅,那叫一個財大氣粗、揮金如土。

薛家田產周邊有百傾以上的田土,都被那個土豪以極高的價錢收買去了。

薛紹聽到這裏不禁有點吃驚,兩京一帶有錢的人的確不少,但是“土地”這東西不是說買就能買到的。對於大唐的權貴來說,土地是可以子孫傳承的“固定資產”。這非但是重要的財源,更是社會地位的象征;對於平民來說土地更是命根子,失去了土地的農民,只能以高於十倍糧稅的佃租去租種權貴家的土地,再不就只能去給有錢人為仆為奴來討生活。

農民的土地,哪能說賣就賣?

那個土豪能一口氣買下這麽多的田土,必然大有來頭。至少有著濃厚的官府背景。

吳銘說,那個土豪姓鄭。很巧,藍田縣新上任的縣令也很鄭。一番打聽之後吳銘得知,這兩人是親兄弟。很顯然,他們還把眼光瞄準了薛家的祖產,藍田郊外最為肥沃的一片好田土。之前那些挖墻角搶佃戶、往薛家田裏扔死人骨頭的行為,都是表現。

薛紹覺得很奇怪,小小的一個縣令,吃了什麽樣的熊心豹子膽敢打累世公侯的主意?

吳銘給出了答案,那個姓鄭的縣令娶了中書舍人武攸寧的妻子的庶出妹妹為妻,和武攸寧是“連襟”。

薛紹頓時就笑了,繞來繞去,又和武家的人糾結上了。

武攸寧是武則天的堂侄兒。雖然他與武則天的親緣關系不如武承嗣和武三思那麽近,但是地位卻是絲毫不差。上次因為張窈窕事件李治敲山震虎扒了武承嗣與武三思的官,可是武攸寧仍然是雷打不動的中書舍人,在大唐王朝發布最高政令的中書省穩坐一把重要交椅,算是一位“當朝重臣”。

武攸寧在個人能力上要比武承嗣和武三思要強得多,而且他很會揣摩聖意在官場上也不輕易得罪人,為官之道也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因此他的官一向做得比較穩。

但是朝野上下乃至長安的百姓都清楚,武攸寧這個人最大的特點就是——貪!

或許是早年窮怕了,在武則天發跡時被召入長安為官的武攸寧,對錢財與土地的癡迷達到了令人驚訝的地步。在做到了中書舍人不到一年的時間裏,武攸寧先後在長安買下了幾座宅第,每座宅第的後院都建起“百步大舍”,也就是長度在一百步以上的大倉庫,專門用來盛放無數的絹帛。

大唐的絹帛就如同明清時期的銀倆和二十一世紀的美元一樣,是相對保值又流通暢行的硬通貨。

武攸寧的貪,已經頗有名氣。但是既然二聖都不管,旁人也就只是腹誹一番了事。但是這一回他居然把爪子伸到了薛紹的手上,顯然已是出格了。

“公子,我此行打探到,鄭氏兄弟非但是想並購薛家的田土,就連公子的舊宅故居也未放過。”吳銘說道,“不知他們用什麽辦法將公子曾經住過的舊宅買到了手,而且一把火燒成了灰燼,然後再在原址上建了一座很大很奢華的妓院。裏面安置了很多的女人,專門用來招待兩京的官員、豪紳與才子名士。而且那裏面最漂亮的頭牌姑娘喚作‘窈窕兒’。”

“看來,他們是擺明要跟我杠上了!”薛紹頓時眉頭一擰,毫無疑問,鄭氏兄弟此舉很有羞辱於我的意思!

“公子,打算如何應對?”吳銘問道。

薛紹想了一想,說道:“這是我的私事,不能讓太平公主知道,也不要捅到朝堂上去,否則會是一則笑柄。他們不要臉,我還要臉!”

“是。”

薛紹再道:“目前我回京之後的處境比較尷尬,暫時不方便理會這等雞零狗碎的事情,更不想和那幫鼠竊狗偷的小角色大打出手。先不管他們,大小的事情都等我和太平公主成親之後,再作理會。”

“……”吳銘眨了眨眼睛,說道,“如果佃戶不來租種,府裏明年就會無糧可吃。如此放任不管,也不是辦法。”

“不至於,我還沒有窮到那份上。”薛紹說道,“在成親之前,我不想多生事端更不想沾惹誰。吳銘,按我說的辦。藍田縣的田土,就讓它荒上一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