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8章 忌憚與憎恨

聽聞“大事不妙”的武則天不驚也不怒,雙臂一揮大袖一展,神情泰然的坐定下來,看來是打算與薛紹促膝長談一番。

薛紹看到她這副姿態有點驚訝,也有些佩服。眼下,皇帝剛剛駕崩朝中大小重擔都落在了她的肩上,於私下來說她還剛剛死了丈夫。可是她居然能把這些事情全都拋到了一邊,這樣安靜的坐下來與自己商量行刺一案,真是不簡單!

“看來你也意識到了行刺一案的背後,很有可能隱藏著一場重大的軍國危機!”武則天的聲音很平靜,表情卻比較嚴肅,說道,“曾經我也懷疑,是你在朝中的政敵或者仇人對你突施殺手,目的是阻止你入宮接受陛下的托孤遺願。但是很快,我排除了這個顧慮。如今看來,這場刺殺確實是一場處心積慮、謀劃良久的重大陰謀。其目的不僅僅在於取你性命,更重要的是針對我大唐的朝廷與軍隊。唯有如此方能解釋,對方為什麽一直緊盯著你卻沒有對你下手。直到你執掌兵權陛下駕崩,在你即將要肩挑軍國重任的時候,他們才突然對你下手!”

“天後說得很有道理……”薛紹深吸了一口氣,雙眉鬥然一擰,“天後,臣鬥膽想問一句,艾顏至從去了北方,可有消息傳來?”

“你終於聯想到她了……”武則天深呼吸了一口,表情非常的凝重。

薛紹心裏頓時一緊,“難道,她真的出事了?”

武則天沉默了片刻,終於是輕輕的點了點頭,“此乃重大機密,至今滿朝上下,只有本宮與裴炎知道。”

薛紹重嘆一聲,壞了!果然是壞了!

他心中飛快的盤算道——

去年北伐之後,裴炎為了排擠裴公並且壓制薛元超,提出了一個處斬伏念並要挾艾顏去北方安撫草原部從的主張。裴炎不懂軍事也並不了解草原的實際情況,他完全是出於政治鬥爭的需要提出的這個主張。當時我與裴公、薛元超都一同認定這絕對是一個遺害無窮的愚蠢辦法,想盡了各種辦法想要阻止裴炎。可是沒辦法裴炎實在太紅太受寵信了,更重要的是,當時他以“政治鬥爭”為出發點的主張,恰好對上了二聖的胃口並且滿足了二聖的需要。

現在看來裴炎的主張非但是愚蠢,簡直還愚蠢透頂!

“事已至此,你也牽扯了進來,那便告訴你也無妨。”武則天說道,“當時我曾經設想讓艾顏做太平的隨嫁媵禦將她留在長安,但是太平拒絕,你拒絕,艾顏本人也拒絕了。於是我打消了這個一廂情願的念頭,改由奉宸衛郎將劉冕率兵護送艾顏去到幽州,由幽州都督李文諫專司負責,安撫突厥貴族與穩定草原部眾一事。”

“天後,後來事情進展如何?”薛紹問道。

“最初,事情進展還算順利。”武則天說道,“艾顏到了北方十分的配合,在她的號召之下,有很多突厥貴族表示願意誠心歸附大唐,很多四散逃逸在草原上的突厥殘兵都陸續停止了反抗與作亂,紛紛歸做良民。”

“然後,出了什麽事情?”薛紹問道。

武則天的表情頓時變得更加嚴肅,“我先問你一事——上次你奇襲黑沙捉來哪幾個俘虜?”

薛紹答道,“有伏念父子,艾顏,還有冒充伏念的一個男子,實際是伏念的族侄。”

“伏念的族侄,現今何在?”武則天問薛紹。

薛紹有點驚訝,細細回想,說道:“當時我們把主要的注意力都放在伏念,溫傅與艾顏的身上。伏念的族侄顯得並不重要,臣至今甚至都沒記住他的姓名。當時臣急忙趕回長安覆命,只帶了艾顏一人回京。余下的突厥俘虜何時押解回京或是如何發落的,臣並不十分了解。”

“現在本宮告訴你,那個不起眼的俘虜名字叫——阿史那·骨篤祿。”武則天說道,“他是突厥汗族阿史那氏的旁系後裔,論輩份是伏念的族侄,艾顏的堂兄。”

“阿史那骨篤祿?”薛紹聽到這個名字覺得無比熟悉,很有可能前世聽到過不止一次這個名字。可是他究竟是何方神聖,還真的一下想不起來了!

“記住這個名字。”武則天說道,“因為此人,很有可能成為大唐的心腹大患,很有可能成為你最強勁的敵人!”

薛紹略自一驚,“天後,他究竟幹了一些什麽?”

“待我思之,慢慢與你說來。”武則天思考了片刻,說道:“骨篤祿世襲祖上,曾在雲中都督府治下擔任吐屯啜的官職,是一名部族首領。他前後跟隨過奉職與伏念兩任突厥偽可汗,參與了兩次突厥貴族發動的反叛。第一次裴公擊敗奉職之後,他率部投降被朝廷特赦;第二次他被你從黑沙生擒,戰後裴公主張招撫伏念與一幹突厥俘虜,於是準備將骨篤祿與伏念等人一同帶到長安,接受大唐朝廷的特赦與招撫。但骨篤祿認為長安之行兇多吉少不願與伏念同行,於是他找了個借口,帶著十幾個人偷偷的溜走了。正如你所說,當時骨篤祿一點也不起眼,甚至裴公都放任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