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5章 新仇舊恨

薛紹一行人騎馬行走在石道之上,馬蹄踩出篤篤聲響。前方壁堡的進口處,有一個類似軍鎮的女墻甕城,城外有護城之河,河上有懸門吊起。

眾人見狀都有些心頭火起,目前這種制式的城門一般只用在邊關軍鎮。綏州的一個土豪壁堡也敢建成這樣,是要用來抵抗哪裏的敵人呢?

“芝麻大的鳥地方,也敢修建軍堡!”牛奔忍不住了,叫道,“那些鳥廝,莫非還想造反不成?”

大老粗的一句瞎吼吼,還真是喊出了眾人的心聲。

吳銘也道:“公子,這處壁堡確實建得違制。”

薛紹點了點頭,說道:“這還是南北朝時期建下的軍堡,留存至今。如果只是當作古跡保存或是用作尋常的百姓居住,倒也無傷大雅。如今卻是兩家豪強占據,那便有國中之國的意味了。”

“拆了它!”眾人異口同聲道。

薛紹淡然一笑,“那堡中的數萬百姓,住到哪裏去?”

眾人愕然,然後就沉默了。

吳銘沉思了片刻,說道:“若能剪除豪強、剿滅私兵,打破壁堡內部自成一體的格局,讓它歸屬到官府的統一管治之下,其中再有百姓居住那也就無妨了。”

“說得好。”薛紹點頭贊許,“壁堡本身並未犯錯,堡內的百姓也多半是良民,犯不著拆了它更不必多造殺孽。只要解決個別毒瘤,破除壁堡內部家族自治不歸王化的違制舊俗,則可大功告成!”

“讓俺去!”牛奔叫道,“管他姓柳的還是姓楊的,那兩顆腦袋就好似兩顆大西瓜,俺一拍一個準,拍完就收工!”

眾人都笑。

薛紹說道:“你給我收斂一點。不得我號令,不許你亂動分毫。否則,我先拍了你的大西瓜!”

“呃……是!”

眾人走到了堡前,懸門高高掛著,下方的護城河中水流滔滔,河水還不淺。

“來者何人?”懸門後方的哨塔之上,有人高聲問道。

吳銘大聲道:“夏州都督薛承譽,親來到訪。還不放下懸門?”

“什麽?”

哨塔上的人顯然是吃了一驚,連忙爬下了哨塔跑去報信了。

過了良久,眾人都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牛奔按捺不住了,恨恨道:“好個不知死的鳥廝,皇帝都不曾如此怠慢我家少帥,他竟敢如此托大!”

薛紹無所謂的淡然一笑,“井蛙不可語海,夏蟲不足語冰。”

“啥意思?”牛奔直輪眼珠子。

吳銘笑道:“公子的意思是說,不必與之一般見識。小地方的小土豪,就是這樣一副自以為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愚蠢德性。”

正說著,懸門被放下來了。護城河的對岸站著一群人,當先有兩個富態中年男子,正對薛紹拱手而拜。

“柳淵,楊侗,率鴻雲堡眾鄉裏,恭迎薛都督大駕光臨!”

薛紹騎馬上前,如沐春風的微笑道:“二位高賢不必多禮。薛某冒昧打擾,還請勿怪。”

“豈敢、豈敢!”

其中一位身錦綢身披貂裘的中年男子上前一步,對薛紹拜道,“柳淵再睹薛都督之神仙儀表,生平幸事!”

薛紹看了看柳淵,確實有印象——準確的說,是藍田公子殘留下來的記憶當中,對他有印象。

“柳伯爵,我們又見面了。”薛紹不動聲色的道,“久聞鴻雲堡家大業大,繁榮昌盛。不請本官進去觀摩一番開開眼界麽?”

“都督說笑了。”柳淵低眉順目的面帶微笑,拱手拜道,“在下請為都督執韁,入堡一觀!”

“不敢勞煩。”薛紹跳下了馬來,“請!”

“請!”

楊侗沒怎麽吭聲,柳淵卻是半點不客氣直接走在了薛紹的身邊,領著薛紹一行人進堡。

牛奔等人見這情景好生火大,無禮,狂妄!——這廝居然敢和薛少帥並肩同行!

鴻雲堡的確很大,內裏良田千頃房舍萬間,街市樓道有如城池,還有氏族子弟充任武卒在堡內巡邏維持治安,更有操練弓馬的大校場。

薛紹一路參觀下來,口中只是稱贊鴻雲堡何等的井然有序,何等的富庶祥和。

楊侗和柳淵最初還有些緊張和收斂,聽多了薛紹的誇獎和吹捧之後,漸漸的就面有得色,甚至自誇起來。

“不瞞都督,堡內常備十年積粟。雖災荒之年,堡內數萬百姓絕無衣食之憂。”楊侗說道,“前者關中大旱,有不少百姓逃難到此。鴻雲堡一應接納令其安居樂業,現在那些百姓都不想再回關中了。”

“是麽?”薛紹點頭笑道,“那可真是大功於朝啊!”

“在下不敢居功。”楊侗貌似謙虛的拱手拜道,“常言道飲水思源,為朝廷分憂為天子解難,也是我等份內之事啊!”

“說得好。”薛紹點頭微笑,心中卻是冷笑不叠!

——難怪當初白鐵余起事造反都沒有敢動鴻雲堡,這裏簡直就是一個劃地而治的國中之國。想要武力攻打下來,其難度絕對不亞於打下一個綏州州城。現在,恐怕堡內的百姓都只認識柳淵楊侗,而不知大唐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