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1章 綏州蹊蹺

隨著牛奔一刀斬下柳淵人頭落地,鴻雲堡之事可算是塵埃落定。

綏州刺史吳彥章奉薛紹密令率領府兵進入鴻雲堡,助戰只是次要,主要任務是善後。

柳淵以謀反之罪被誅,這件事情說到哪裏都是有憑有據,絕無異議和翻案之可能。但是楊柳二家在綏州縱橫這麽多年,樹大根深聲望非凡,想要平息公眾的猜忌和懷疑就必須要對楊柳二家進行大清算。

薛紹把這個重要的任務,交給了吳彥章。一來他是新上任的綏州刺史,和綏州本地的豪強階層並無瓜葛,在薛紹的支持之下,他幹起清算工作來可以放開手腳大膽的幹。二來,薛紹也希望借由這棕案子讓吳彥章積累到足夠的威信,真正坐牢綏州刺史的寶座,充當薛紹在綏州的代言人。

薛紹此舉,正是按照劉幽求的建議來辦——首重人事工作,必須培養信得過的得力下屬分管地方州縣。唯有如此,薛紹才能從繁雜的政務當中解脫出來,專注於軍事。

吳彥章的辦事能力,還是很強的。

他進駐鴻雲堡之後先以官府的名義出榜了告示,宣布柳淵的謀反十惡之罪和楊侗的諸多罪狀,並安撫了堡內的其他良民百姓。然後他負責查抄了柳楊兩家的所有家產,最先就將他們這些年來侵占的民田、民財和強占的奴婢人口全都劃分了出來,並著手歸還給百姓。

吳彥章早就做好了充足的準備,辦事效率也相當的高。

如此一來,堡內的良民百姓不再為柳淵之死而惶恐不安,相反的還拍手相慶。就連很多楊柳兩家本姓的旁枝良善人家,也在這樣的清算當中拿回了曾經屬於他們的田產財富,迎回了他們被迫賣身為奴的親人。同族之人也自相傾軋和剝削,可見,“雖一姓之中高下懸隔”這種事情,在名門大姓當中確是普遍。

吳彥章辦這所有的事情,當然全都是遵循了薛紹的交待。

在鴻雲堡裏親自坐鎮了五天之後,薛紹見一切大定,吳彥章足以處決余下的善後之事,他決定離開。

臨走之前,薛紹獨到一人重回了石廟,來到了柳女的墳前。

四下無人,薛紹親手給柳女上了一炷香。

和前番的作勢祭祀不同,薛紹這一次倒是真心誠意。

無論如何,死者已矣亡人為大。

薛紹站在墳前,說道:“今日實話與你說了,我現在是很缺錢缺糧,但絕沒想過要打土豪來賺資本。如果你父親只是貪些錢財犯些小惡,我不至於取他性命。因為我也是世家子弟,我知道大唐就是這樣一個屬於世家和貴族的時代。但是你父親實在太過張揚和猖狂,他竟敢無視我的權威和官府的存在,夜郎自大一意孤行的頂風作案。”

“他真的是蠢死的。”

“既然我都能穿越,或許這世上真有陰曹地府的存在。如果你在下面見到了你爹,你可以把我這些話如實轉達給他。”

“雖然我只是借用這副皮囊,此前的一段露水夫妻並不與我相幹,但我不想就此推卸什麽責任。你們父女若是對我有恨,只管沖我來。今生也好來世也罷,我都願意承受這個果報。”

“我話說完,告辭。”

走出石廟時,薛紹感覺一陣輕松。剛剛在柳女墳前說的那一通話,與其說是給柳氏父女的一個明白交待,倒不如說是薛紹給自己的一個交待。

這一次的鴻雲堡事件,薛紹的個人理念和這個時代的理念,產生了劇烈的沖突。薛紹不是沒有瞻前顧後,不是沒有過仿徨和後顧之憂。他知道自己肯定會因此豎下一批敵人,或許還會被人議論紛紛。

但是仔細權衡之後,薛紹認為自己這樣做是值得的。像柳淵這種腐化墮落到一塌糊塗了的所謂“名門望族”,和仗著祖上的功德而橫行鄉野國家勛略,早該被扔進歷史的垃圾堆裏進行環保處理,連遺臭萬年的機會也不配擁有。

打土豪分田地,薛紹沒想到自己會在唐朝,幹出這樣一番動靜。現在回頭想來,薛紹感覺如果自己的身體內沒有一顆穿越的靈魂,是肯定幹不出這種事情的。他甚至認為,鴻雲堡的案子哪怕是落到了狄仁傑的手上,也不會像自己這樣做一刀拿下的做果斷幹脆的處理。因為哪怕是狄仁傑這樣的耿直清官,也跳不出這個時代的條條框框。

歸根到底,薛紹不是土地生土長的唐人,他的腦海裏關於“門第出身、世族政治”的觀念,遠沒有作為一名軍人的責任感和一位現代人的歷史使命感,來得強烈。

“既然已經然出了選擇,就順著這條路走下去!——我總該給這個時代,帶來一點特殊的東西!”

堡南糧屯的煙火已經散盡,就如同薛紹心頭的陰霾和顧慮那樣。

快馬加鞭風馳電掣,薛紹一行數百騎如千軍萬馬一般聲勢赫赫的奔出了鴻雲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