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5章 仇人頭

朔州,狼煙滾滾,血火河山!

薛楚玉手綽一把硬弓,看著源源不斷攀著雲梯朝城關之上湧上來的突厥人,咬牙切齒目如噴火。

從清晨到日落,再從黑夜到黎明,突厥人的攻勢從不斷絕,竟讓守衛朔州的唐軍將士們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薛楚玉從第一腳踏進朔州開始,就再也沒有放下過手中的弓箭。到現在他已經不記得親手射殺了多少敵人,雙臂早已發麻,虎口早已破裂流血。

習慣性的伸手摸向身後的箭壺,空了!

薛楚玉怒聲大喝,“箭呢?!”

“少將軍,沒箭了!”身後負責搬運守城器械的士兵,大聲喊道。

薛楚玉一咬牙將弓扔掉,拔出了腰間的天官寶刀沖向了一撥剛剛爬上城頭的突厥士兵!

“五弟退下!”一聲大喝從身後傳來。

薛楚玉早已沖進了一群突厥人當中,哪裏還有空暇回身答話。

薛訥率領一批剛剛從百姓當中征集來的生力新軍沖上城頭,看到薛楚玉幾乎是孤身一人闖進了敵群之中,大驚失色。他連忙率領人手沖殺過來,想要解救薛楚玉。

不料,薛楚玉就像是一枚紮進了敵人肉身當中的箭矢,根本沒有回頭之意。他一人一刀,專挑敵人多的地方沖殺進去。所到之處無人可擋,手中寶刀削鐵如泥衣甲平過,如同虎入羊群!

薛訥和薛楚玉做了二十多年兄弟,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自己的弟弟出手殺人。震驚與欣慰之余他也相當的擔憂:五弟已經在城頭之上親自督戰了兩天兩夜,在此之前他還身先士卒的沖出城關,護送一名斥侯去給薛紹報信,由此在突厥騎兵敵群之中殺了個通透來回——他再如何勇悍也終究是肉體凡胎氣力有限。照他現在這個打法,分明已是誓死如歸!

“嗖——”

忽然一記冷箭飛來,被五人纏鬥的薛楚玉緊急閃避,仍是被射中了頭上盔甲,直接就將盔纓給削去了!

好險!

薛納親眼見到這一幕,瞬間有種魂飛天外恍然失神之感。情急之下,他怒吼一聲不顧一切的殺向薛楚玉,拼死殺出一條血路,兄弟二人背靠背的站在了一起。

“兄長身為守城大將,豈能戀戰?”薛楚玉大喝道,“還不退下城頭,主持大局?”

“朔州一切,已全在城上!”薛訥咬牙揮刀砍翻一名突厥人,大聲道,“今日之事,只剩我兄弟二人共赴黃泉!”

“上天待我不薄!!”薛楚玉宛如虎吼大喝一聲,翻飛一腳踢中了一名突厥人的脖子。那人如同被千金重錘擊中,肩頸骨骼哢嚓作響如劈柴一般,當場轟然癱倒在地連掙紮都沒有一下,雙眼瞪出眼眶直接咽了氣。

薛訥也紅了眼睛,喉間發出的怒吼有如野獸一般狂野與猙獰,“殺!——”

城關之下,突厥的士兵如同饑餓的狼群,兇悍而狂野的源源不斷沖向城頭。

現在,無論是突厥人還是唐軍,全都已經殺紅了眼。除非有一方全部死光,否則這一場戰鬥就永遠不會停止!

這已經無關利益、榮譽和仇恨。

戰爭的可怕,就在於戰場之上的血腥與殺戮,像是邪惡的詛咒一樣能讓人頭腦發熱迷失本性,變得像野獸一樣悍不畏死兇殘無極,從而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殺死敵人!

與此同時,代州的情形與朔州幾乎沒有差別。代州守將周道務曾是營州都督,曾一同參與了上次裴行儉統帥的北伐之戰。在程務挺被調回京城任職之後,薛仁貴走馬上任代州都督,周道務也從營州征調而來成為了薛仁貴的臂膀。

現如今,年過半百的周道務就如同薛訥與薛楚玉一樣,身先士卒的在代州城頭督戰,情況同樣萬分危急!

雲州陷落,朔代二州岌岌可危。但是身為朔代二州最高軍事統帥的薛仁貴,則是在數日前就被並州大都督府差人前來,緊急喚到了並州商討要事,至今未見放回。

朔州城頭的戰鬥,仍在慘烈的進行。

薛楚玉生平第一次,有了力不從心之感。他開始大口喘息眼冒金星,雙臂麻木到有如斷去,幾乎沒了多少知覺。放眼看去,四周全是突厥兵。哪怕他們站著不動讓自己揮刀斬殺,怕是一天一夜也殺不幹凈!

身邊的袍澤,在一個接一個的倒下。

雙臂仍在機械的砍殺,頭腦之中卻已是一片空靈。薛楚玉,仿佛嗅到了一絲死亡的氣息。

“父親——”鬼使神差的,薛楚玉突然嘶聲大吼。

薛訥一驚,下意識的看向身後——莫非是父親大人來救援朔州了?

沒有啊!

他再一轉頭看向薛楚玉,居然見他流淚了!

淚水夾著血水在他臉上流下,如同淌下了兩行血淚。

觸目驚心!

“五弟!!”薛訥大驚失色的叫喊——沒人能殺死他,但他眼看就要活活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