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73章 壯哉,薛郎!

常言道打人尚且不打臉,薛紹公然在朝堂之上揭裴炎的短,這真算是有點驚世駭俗了。滿朝文武無不驚詫萬分,有和薛紹關系良好的一些人更是替薛紹捏了一把汗。

薛紹的兄長薛顗身為司農寺少卿今日也來參加了朝會,但兩人沒在同一班次只是眼神交流問候了一番,還沒有來得及交談。看到薛紹這樣迎頭對抗裴炎,薛顗心中萬分的緊張與惶惑,心說——二郎啊二郎,你這是在與大唐的一整個朝廷為敵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薛紹的身上。

薛紹仍像當初那樣淡定,好像這裏不是刀筆吏橫行無忌的大唐朝堂,而是他指揮千軍萬馬氣吞萬裏如虎的——滾滾沙場!

裴炎的定力也一向不錯,雖然動了一點火氣但沒有太多的表露,只道:“韋玄貞已被罷官,又何必說?”

“再不然,唐懷壁如何?”薛紹哪壺不開提哪壺,又說出了一個新的人選。

裴炎來了一個大大的深呼吸,狠瞪薛紹胡須顫抖,這下是真的怒了!

唐懷壁,之前由裴炎舉薦去往夏州擔任都督府長史,在王方翼率軍去了西域之後,唐懷壁成為了夏州都督府實際上的最高長官。但就是這位唐長史勒住朔方軍不許出擊,使得大唐三州十余縣慘遭突厥人的兵災,就連隴右牧馬監都被洗劫了,導致大唐損失戰馬十八萬余匹!

薛紹到了夏州上任之後,一刀砍了唐懷壁的人頭,讓他成為了河隴大兵災的替罪羊。實際上真要追查起來,裴炎是要兼負很重的連帶責任的。

隴右慘敗舉國皆驚,但是知道其中內幕的卻只有薛紹、武則天、裴炎、狄仁傑和閣部的宰輔等寥寥數人。現在薛紹在朝堂之上公然提出“唐懷壁”的名字,隱約就像是在提醒和敲打裴炎——你又在這裏亂點人頭瞎指揮是吧?之前舉人失職用人不當的罪過,還沒有追究你呢!

“薛都督莫要在朝堂之上胡言亂語。唐懷壁早已被處斬,又如何做得都督?”裴炎氣得發抖。

薛紹很是淡定的在微笑,說道:“記得裴中書剛剛是說,要在夏州都督府治下就地提拔官員擔任都督一職?如果韋玄貞和唐懷壁都不合適,那還能是誰呢?難不成裴中書想要提拔都督府治下的刺史?——別怪我沒提醒你,這絕對行不通!”

裴炎倒是沉得住氣,平靜地問道:“為何?”

“刺史治民,或有政才。”薛紹說道:“但是夏州都督府治下兼管朔方軍與豐州邊鎮的軍事,是大唐在西北邊疆的擎天玉柱與禦敵國門。擔任夏州都督一職的官員,必須要有出色的軍事才能,方能勝任。否則,隴右之失就是前車之鑒!”

薛紹再度提到了“隴右之失”,讓裴炎的臉色再度陰沉了幾分,卻是答不出話來。

“反過來,如果裴中書想要提拔一位將軍來擔任夏州都督,別怪我沒提醒你,這仍是行不通!”薛紹說道,“夏州都督府治下的州縣,先後遭受了白鐵余之亂與隴右之失的兵災,災後重建恢復民生的責任重於泰山,十萬大軍缺衣少糧必須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如此夏州都督府就需要做以下這些事情——撫民復農、屯田開荒、灌溉織桑、開源引商。我朔方軍軍中不乏驍勇良將,人稱朔方十八將。但他們當中,暫時還真沒有一個人能夠兼任這些民政之事。”

“……”裴炎無語以對,死死的盯著薛紹。

滿朝文武也都無語了,全場靜作一片。

薛紹仍舊淡然,朗朗道:“如果裴中書想要另擇高賢前去夏州坐鎮,別怪我沒提醒你,這不是不可以,但是現在絕對不行!”

“為何?”裴炎問道。

薛紹微然一笑,答道:“因為我們朔方軍最大的對手,是突厥汗國的阿波達幹——阿史德元珍。我剛剛在河北與老帥薛仁貴聯手痛打了他一頓,他時刻尋思想要報負,早晚都想著要除掉我們朔方軍一血前仇。但是很可惜老帥已經故去了。如今除了我,沒人比我更了解阿史德元珍,也沒人能對付他阿史德元珍——包括你,裴中書!”

“嘩——”

滿朝嘩然!

裴炎的臉色變作鐵青,兩道眼神如同刀鋒一樣紮在薛紹的臉上,半寸也不能挪開。

薛紹輕哼了一聲,微然一笑,對著龍椅的方向拱手一拜,說道:“先帝臨終之時囑咐讓薛某掌兵,並讓太後參與軍國大事之決議。如今想來先帝確是聖明。他老人家肯定早就心中有數,裴中書你身為顧命大臣首輔宰相,雖才華蓋世經驗豐富並且忠心體國,但並不擅長軍事。常言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長,裴中書不擅軍事也算不得大的缺撼。但致命的是,裴中書你偏愛閉門造車想當然的對軍國大事指指點點,而且容不下與你意願相背的不同意見。最近幾年來,因為裴中書做出的錯誤決定而導致的軍事慘敗——還少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