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22章 一語點醒夢中人

政事堂裏,一片混亂的膠著。

薛紹很淡定的坐著,如同一個局外人。觀察,他在觀察政事堂裏的每一個人。

直到此刻薛紹才深切的認識到,政事堂的重要意義之所在。這個不到十人的小班子,就像是一個人的大腦指揮著一切行動——如果在政事堂裏有一兩個靠譜的代言人,再加上自己在軍方的影響力,或能彼此互利!

不動聲色的薛紹,眼神卻在一一掃過在場的諸位宰相,並在心中加以評判。

內史令岑長倩,號稱首席宰相但實權遠不如名號來得大。自己和他共事多年有些私交,但彼此缺乏深切的了解和直接的利益勾聯。另外,岑長倩為人太有原則。記得當初太後授予自己紫金魚符時岑長倩就一直拼命反對。作為宰相,卻從未聽說過岑長倩提拔過某位親族或是門生,也沒有結聯任何一位政治盟友。正因於此,岑長倩一直深信武則天的信任與重用,當政事堂裏頻頻換人連武承嗣這樣的貨色也一同加入群魔亂舞,岑長倩卻是一直雷打不動的穩居內史令。

薛紹最後的結論——岑長倩或許就是本朝現如今,最後一位真正意義上的宰相了。他不適合與我結盟,他不適合與任何人結盟!

魏玄同?作為裴炎的摯交好友他在朝堂之上鼎立了這麽久,堪稱奇跡。但是劉齊賢已經倒了大黴,他還遠嗎?而且正因為裴炎一事,自己和他之間已有芥蒂隔閡,再要合作實在是難上加難。

武承嗣和武攸歸?根本不必考慮。

其他諸如王本立之流?人微言輕僅靠投機取巧而發家的小宰相們,他們爬得夠快但摔得也會很快很慘,說不定哪天就遠遠的流放到嶺南去喂蚊子了,不足與謀。

最後,薛紹把眼光鎖定到了鳳閣侍郎兼同鳳閣鸞台三品,劉袆之的身上……

而就在此時,劉袆之已經站了起來,拱手道:“太後,臣以為,河源軍出征為上!”

眾人一同扭頭看向劉袆之這只出頭鳥,神色各異。

薛紹則是微自一笑,劉袆之,你還真敢賭!

“理由。”武則天問。

劉袆之說道:“黑齒常之百戰不殆沙場宿將,副手婁師德忠義仁勇足智多謀,河源軍駐邊多年令吐蕃強敵不敢來犯,出征作戰無不得勝。靈州危困,非大將不足以力挽狂瀾。臣強力舉薦,黑齒常之擔綱此任!”

劉袆之話剛落音,有一人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聲音如同鼓點——“劉相奈何厚此薄彼?朔方軍,莫非就很差嗎?!”

眾人一看,是原朔方軍大將、現任禦林軍統帥,李多祚!

薛紹頓時感覺腦仁都疼了,真把揪住李多祚的衣領將他大罵一頓。但是這確實又不能怪他。事出突然事先沒有溝通自然也就沒有默契,李多祚只是覺得朔方軍受到了輕慢和汙辱,他的行為可以理解。

劉袆之明顯是被李多祚勢如奔雷的氣場給駭了一駭,但他馬上鎮定了下來,“李將軍息怒,本閣就事論事,絕無輕慢朔方軍之意。”

薛紹也順勢說了一句,“李將軍這裏是禦前會議,沒叫你說話就別亂插嘴。”

李多祚恍然一怔回過神來,連忙抱拳一拜,“末將魯莽,太後恕罪,諸公見諒!”

“坐下吧。”武則天倒是淡定,說道:“劉相公,李將軍雖是一時激憤,但他說的話不無道理。難道朔方軍就不能堪此大任嗎?如你所知,朔方軍比河源軍距離靈州更近,兵貴神速。”

劉袆之既然敢站起來接下這個燙手的山竽,自然也是早有一番籌謀,這時他不急不忙地答道:“太後,光從地利上分析,朔方軍的確是更宜出戰。但是臣以為,朔方軍萬萬不可輕動。”

“理由?”

劉袆之答道:“突厥自從有了元珍,詐謀頻出用兵如鬼。諸如聲東擊西調虎離山這樣的計策,屢見不鮮。豐州前線,朔方軍鎮,這都是突厥人的眼中釘和肉中刺。因此,相比於已經失陷的靈州,重兵屯守的夏州都督府更應該成為他們此次行動的重點目標。如果現在派譴夏州的朔方軍前往靈州禦敵,很有可能會中了敵人圈套。因此臣建議,朔方軍應該固守本陣不得擅動,改由河源軍前去禦敵!”

薛紹一字一句的認真傾聽,聽完之後心中一亮腦洞大開——看不出來啊,劉袆之在軍事方面還蠻有頭腦的,他的大部分想法居然與我不謀而合!

“劉相所言,不無道理。”武則天聽完之後,說道,“但夏州都督府麾下駐軍分為兩部,一部為豐州前沿駐軍,一部為朔方縣的軍鎮駐軍。現在我們只是調取朔方軍鎮的兵馬前去禦敵,豐州前沿依舊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再有,河源軍防禦吐蕃責任同樣重大,萬一吐蕃趁虛而入揮軍來犯,又將如何?”

“這……”劉袆之無言以對了。自己畢竟不是統兵打仗的將軍,對於前線與邊關的事情只能憑借耳聞來判斷,“萬一”這種事情又哪能說得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