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33章 棋逢對手

謀反案再次開審,薛紹沒再叫上那一群龍兄虎弟,只是自己一個人來了。奇怪的是周興也因為突然患病而告缺沒來,只派了他在秋官的一名下屬官員前來聽審。

負責審案的來俊臣,心裏早已是再也清楚不過——周興完了,薛紹贏了!

這本來就不是一個級別的較量。怪只怪周興自己太不識時務,以為辦了一兩件讓皇帝陛下心裏痛快的案子,升了個官,就真成了權傾朝野的一代權臣。他肯定沒想過,連皇帝陛下也會有不得不妥協的時候。到這時,周興唯一的作用也就只能是獻出自己的人頭,為女皇陛下做出自己最後的這一點貢獻了。

“從此以後,我一心只為女皇服務絕對不會幻想成為什麽一代權臣,我更不會去我不該碰的人!我肯定不會成為第二個周興的。我沒周興傻,我沒周興狂!”心裏想著這些的時候,來俊臣臉上的笑容充滿了甜美和諂媚。

甜美是因為,周興一死,推事院應該就得是他說了算了。諂媚則是因為,他正站在薛紹面前,把腰彎成了九十度正在拱手作揖。

盡管薛紹不會彎下腰來看他這張破臉,他也笑得十分敬業。

“站直。”薛紹大馬金刀坐了下來,“開審。”

“是,趙國公。”來俊臣再作了一揖,走到案台之上拍響了驚堂木,十足的大義凜然簡直就像一位當代清天。

“帶,人犯!”

第一個帶上來的人犯,居然是宰相韋方質。

薛紹和他沒有太多交集,只知道他官拜地官(戶部)尚書同鳳閣鸞台平章事,他還修定了當朝的“律令格式”。

律以正刑定罪,令以設範立制,格以禁違止邪,式以軌物程事,“律令格式”這四項是國家律法的基礎與表現,也是朝廷和官府辦事的行為準則。

薛紹覺得,能幹成這種事情的人都不簡單。韋方質對這個國家和時代都是有貢獻的。另外據手下打探得知,韋方質被構陷謀反的原因是因為他得罪了武承嗣。大周立國後武家子侄個個封王飛黃騰達,大多數的宰相都歸附到了武承嗣的麾下,就韋方質不怎麽買帳。有一次韋方質生了病,武承嗣叫上他兄弟武三思一起去看望,韋方質表現得不怎麽客氣,由此武承嗣非常的生氣,覺得這老兒實在太不識相。

於是,武承嗣對韋方質的拉攏就變成了排擠打壓。趁著這次謀反案,周興就把韋方質給構陷進來了。

韋方質的受審期間,薛紹只是靜靜的聆聽沒有發表任何意見。結果,韋方質“被謀反”失敗,判為無罪釋放。

韋方質當場老淚縱橫痛哭流涕,跑到堂外對著北方就跪了下來,山呼陛下萬歲,陛下聖明。

最初看到韋方質出來受審,薛紹的心裏多少感覺有點奇怪。但看到眼下這一幕,他明白了:武則天的一碗水得要擔平,既然周興是在誣陷大臣,那沒理由放過了張範二將卻不放過韋方質,否則不合邏輯也不服人心。再者,武則天也有借助此舉安撫朝堂眾臣、並警示武承嗣的意思。她想傳達這些信息:韋方質是朕任命的宰相,周興肆意構陷,是朕主持公道救了他(這不,韋方質跪地而哭大肆謝恩了);另外,朕固然是要培植武承嗣,但也不會一味的包庇和放任武承嗣。他和韋方質之間的私怨,不能成為韋方質被打壓的理由。朕的朝堂,只能是朕說了算!

思及此處,薛紹暗暗的搖頭嘆息:武則天的這些手段,還真是出神入畫。真要跟她鬥起心眼,我哪是對手?

接下來對範雲仙的審理,與韋方質如出一輒,同樣是被謀反失敗無罪開釋。絕處逢生的範雲仙也是泣然淚下,對薛紹一拜再拜。

“若非吾皇聖明,你豈能平冤昭雪?快去宮裏,拜謝聖恩吧!”薛紹如此對他道。

範雲仙一聽心裏便明白了,馬上離開了推事院,回家洗洗收拾進宮謝恩去了。

接下來,便是張虔勖了。

被酷吏折磨得只剩半條命的張虔勖,幾乎已經做好了必死的準備。進入公堂時他看到薛紹,也只是面色淒苦的對他拜了一拜沒再多言。但他的表情仿佛是在說:我知道我死定了。早知今日,當初我也該和範雲仙一樣,請命出征參與北伐!

結果,審案的過程完全出乎了張虔勖的預料之外。來俊臣一改“酷吏本色”,幾乎是在誘導張虔勖否認參與謀反。但是,來俊臣馬上又翻出他的一些別的過錯,比如接受貪賄,醉酒瀆職這些。

張虔勖愕然不解,茫然的回頭看向薛紹。

薛紹對著眨了眨眼,示意他:這些罪狀,就認了吧!

於是張虔勖很幹脆的認了罪畫了押。比起謀反來說,這點小事根本就是隔靴搔癢。真要細究起來,沒有哪個官員能夠不犯這麽一點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