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3章 兵行詭道

薛紹率軍,進入了雁門。

“回樂烽前沙似雪,受降城上月如霜。不知何處吹蘆管,一夜征人盡望鄉。”這樣的詩句,可謂是軍隊目前的生動寫照。

大捷的興奮過後,薛紹麾下這支軍隊勞師遠征常年不休的疲態,已是盡顯。所有人包括薛紹本人在內,無不感覺體力透支精神頹喪,極度的虛弱與無力,對家的渴望也達到了頂峰。

人畢竟不是機器,行軍時的艱苦跋涉,臨戰前的緊張與壓抑,戰場上的奮死拼殺和流血負傷,極大的消耗人的生命力。身處戰爭當中的時候,將士還能在嚴格的軍紀要求和強烈的求生欲望之下支撐得住。真到了戰爭結束的時候,這樣的極度疲憊和嚴重透支才會迎來真正的大暴發。很多人在大戰結束之後無緣無故的大病一場,或是負了小傷的人傷情突然嚴重惡化甚至死亡,或是有人落下嚴重的精神疾病影響以後的生活(戰後心理綜合症),這些都是很常見的事情。

這也正是薛紹搶來趙義節這一支生力軍的用意所在。自己的軍隊必須要停下休整。從雁門到京城,接下來會有很多事情要指望這支生力軍去辦。

千騎使趙義節雖然他沒有像薛楚玉一樣常年跟在薛紹的身邊,但他一直都是薛紹直嫡心腹,是薛紹埋在禁軍當中的一顆重要棋子,具有戰略層面的重要意義。雖然這枚棋子現在被人拋了出來遠離中樞難以發揮預想中的重大作用,但他拐攜了八千兵馬,在薛紹最需要他的時候重歸麾下,一切又顯得那麽的完美。

王孝傑從來不怕得罪人尤其不怕得罪薛紹,這幾乎是公開的秘密。但阿史那忠節一向很聰明,尤其是當他夾在薛紹與王孝傑中間的時候。這兩個人在薛紹面前,常年的一個唱黑臉一個唱白臉,配合默契到天衣無縫。在外人看來薛紹和王孝傑簡直就是仇家,阿史那忠節就是夾在中間的苦命和事佬。

其中真正的默契,恐怕還真的只有薛紹、王孝傑和阿史那忠節這三個人才能心中有數。

薛紹和王孝傑必須是仇人,這是皇帝的需求,是政治的需求。平常鬥一鬥狠爭一爭風,戰場上搶一搶軍功奪一奪兵馬,這種事情對薛紹和王孝傑來說,就如同上朝的臣工每次都要山呼“吾皇萬歲”一樣,是必不可少的工作程序。

但薛紹和王孝傑又必然是同仇敵愾的袍澤,惺惺相惜的英雄,關鍵時刻相互幫襯的鐵竿哥們。這一點,不需要理由。

世人皆知王孝傑是個粗人,連俯瞰天下洞察人心的女皇也一向如此認為。只有薛紹和阿史那忠節知道,他其實是個妙人。

所謂雁過拔毛,阿史那忠節將要離開雁門的時候,薛紹還從他身邊擄了一個掌書記過來“借用”。至從劉幽求、蘇味道和鐘紹京這些人分別高就之後,薛紹就感覺身邊就沒有了用得趁手的筆竿子。這對一名主帥來說簡直就是一場災難。軍隊裏每天有大量的文書往來,不時發出很多的軍令,時常還要給朝廷上表。筆竿子不趁手就得主帥親自操刀事事躬親,上次給王孝傑寫封信就折騰了大半夜,簡直心累。

被借來的這名書令使大有來頭,他是武則天曾經親自主持的科舉殿試中,制科考試的頭名,張說。

他是歷史上著名的大文豪,與蘇颋合稱“燕許大許手”。他還是歷史上開元盛世的著名宰相,與開元賢相姚崇宋璟可以齊名。

但是現在的張說還只是一名剛剛走上仕途的新人,在朝中擔任“右補厥”這種可供批發的職務,被安排在張昌宗的主持之下編著《三教珠英》,曾一度被人視作二張的黨羽,禦用的文人。後來張昌宗死了,他的編書工作一度陷入尷尬,自己也身不由己的攪入了一些朝堂的風波之中。張說是個聰明人,他不想留在朝中當枉死的炮灰,於是主動請纓跟隨王孝傑率軍北上,成了這個大老粗身邊的掌書記,專耍筆竿子玩。

薛紹看中張說的地方,除了他的一筆好文章和能辦實事的幹練,最重要的還是他了解許多朝堂的內幕,尤其是關於二張的事情。這些恰好又都是薛紹率軍離朝之後,所不知道的。

並且,張說很識時務。薛紹大腿剛剛一伸,他就毫不猶豫的抱了個結實。他把薛紹想要知道的一切,全都毫無保留的告訴了他。其中就包括張昌宗之死的真相。

妖兒。

提到妖兒的時候,薛紹的心裏很是一悸。這感覺就如同拿針,往他的心裏飛快的刺了一下。

“張昌宗,死得太便宜了。”

妖兒是薛紹的一塊逆鱗,朝中很多人都知道。但他們兩人具體是什麽關系卻很難說得清楚,張說當然也不知道。

“妖兒在我心中,就如寧晉,霓裳與安邑。”薛紹主動挑明,說道,“他們可以對負薛紹,怎麽樣都行。但敢傷我女兒……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