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4 1583—1589年(第4/63頁)

他正要讀第三句,這時西爾維走了進來。內德把信遞給她,她卻沒有馬上打開:“你和瑪格麗說的話,我聽見一些;聲音很大的那些。看來鬧得很不愉快。”

內德十分尷尬,握著她的手說:“我並不是要勸羅傑改宗,我只是據實以對。”

“我明白。”

“要是我的舊愛讓你覺得難堪,我向你賠不是。”

“我沒有難堪。很久以前我就明白,你愛著我們兩個人。”

內德大吃一驚。西爾維說中了,是他一直不肯承認。

西爾維看出他的心思,說道:“這種事,怎麽瞞得過做妻子的呢。”她說著打開信。

內德也低頭看信。他一邊咀嚼西爾維的話,一邊譯出最後一句:耶柔瑪說只見你。

他擡頭望著西爾維,知道該怎麽回答了。“只要你明白我愛你。”

“我明白。信是納塔寫來的,書快賣完了。我得去巴黎一趟。”

“我也是。”

西爾維一直沒機會到教堂鐘樓上眺望風景。禮拜日這天,祝聖之後,春日的暖陽斜射進彩繪窗,她四處找樓梯。南邊耳堂墻上開著一扇小門,門後是一處螺旋樓梯。她正琢磨是找人詢問還是偷偷溜進去,就見到瑪格麗走過來。

瑪格麗開門見山:“那天我沖到府上大吵大鬧,實在不該。我慚愧得要命。”

西爾維關上小門。這比看風景要緊多了,況且鐘樓也不會跑掉。

西爾維自認比瑪格麗有福分,不妨大度一點。“我明白你幹嗎發那麽大的火。我應該沒有猜錯。我並不怪你。”

“你何出此言?”

“你和內德本該一起撫育羅傑長大。可惜造化弄人,你為此難過,也是人之常情。”

瑪格麗震驚不已:“內德發誓說不會告訴任何人。”

“他沒有說,是我猜到的,他沒法否認。不過你放心,這個秘密我絕不會透露。”

“要是給巴特知道,他非殺了我不可。”

“不會給他知道的。”

“謝謝你。”瑪格麗熱淚盈眶。

“內德要是娶了你,早兒女滿堂了。我生不了孩子。我們不是不想要。”西爾維暗暗奇怪,自己竟然和這個深愛丈夫的女子交起心來。只是何必自欺欺人呢。

“我替你難過……不過我大概猜到了。”

“要是我比內德先走,巴特比你先走,那你就該嫁給內德。”

“你怎麽說起這些來?”

“我會在天堂望著你們,祝福你們白頭偕老。”

“別胡思亂想了——不過要多謝你好意。你真是好心腸。”

“你也一樣,”西爾維微微一笑,“他真有福氣不是?”

“你說內德?”

“有咱們兩個愛他。”

“我可說不好。是不是福氣呢?”

羅洛見吉斯府如此氣派,不禁肅然起敬。這宅邸比羅浮宮還要寬敞,加上庭院和花園,占地少說也有兩英畝。府上除了下人和守衛,還養了不少遠親、清客,白天要吃飯,晚上要留宿。單是一間牲口棚,就勝過羅洛父親家業鼎盛時建的居所。

1583年6月,羅洛應約前來同吉斯公爵商議大事。

“疤面”公爵弗朗索瓦去世多年,弟弟夏爾樞機也已作古。弗朗索瓦之子亨利承襲爵位,現年三十二歲。羅洛饒有興趣地打量亨利公爵。說來也巧,亨利同父親一樣,臉上也受了傷;在大半法國人眼裏,這是主的旨意。弗朗索瓦當年被長矛刺中,而亨利是被火繩鉤槍擊中,父子二人臉上都留了明顯的疤痕,亨利也成了“疤面”。

老謀深算的夏爾樞機也有了接班人,那就是出身低微的皮埃爾·奧芒德·德吉斯。他是吉斯家的遠親,由夏爾一手栽培。皮埃爾資助英格蘭學院,讓·英吉利這個化名就是他取的,方便羅洛執行秘密任務。

羅洛進到一間小客廳,裏面陳設奢華,墻上掛滿了聖經典故畫,但不少人物赤身裸體。客廳裏隱隱彌漫著墮落奢靡的氣息,叫羅洛有些不自在。

在座各位無不是一言九鼎,羅洛又是榮幸又是惶恐。羅梅羅樞機是西班牙國王派來的;喬瓦尼·卡斯泰利奉的是教宗之命;克勞德·馬蒂厄是耶穌會學院院長,耶穌會發願恪守“貧窮、貞潔、服從”三願。這幾個人在基督教正統中莫不是舉足輕重,羅洛能和他們同席而坐,心中錯愕。

皮埃爾坐在亨利公爵身邊。這些年來,他皮膚的毛病越發嚴重,雙手、頸部、眼角和嘴角都有一塊塊發紅幹燥的皮膚,他不住伸手搔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