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漫長歸途

“嚴風吹霜海草凋……漢家戰士三十萬,將軍兼領霍嫖姚……敵可摧,旄頭滅,履胡之腸涉胡血……胡無人,漢道昌。陛下之壽三千霜。但歌大風雲飛揚,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劉彥在高歌,那一句“胡無人,漢道昌。陛下之壽三千霜。但歌大風雲飛揚,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更是一再重復,唱得聽得懂的人聽來滿臉子的怪異。

胡人念“胡無人,漢道昌”,沒有比這個更加讓晉人覺得意外,他們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理解錯了什麽。

歌不是歌,是詩,來自唐代詩人李白的《胡無人》,大概是劉彥少有的幾首能夠記得那麽清楚的詩。

田朔一直試圖搞明白劉彥是個什麽樣的人,亦是想要搞明白漢部是一個什麽樣的部落。他從那些身穿猩紅戰袍的將士嘴巴裏得不出什麽答案,倒是從一些同樣為晉人出身的人那裏得到了一些似是而非的答案。

那些追隨劉彥比較久的晉人如此告訴田朔,劉彥一直自稱漢人,誰也不敢問是匈奴的漢還是漢人的漢,只知道劉彥這一股勢力出現得較為突兀,從戰備和日常食物來看絕對稱得上富庶,可誰也搞不明白部族有多少人,又是主要在哪裏活動,但那些士兵真的是一個個悍不畏死。

當今天下亂得可以,如果從司馬氏滅亡東吳開始算起,建立不過是37年的西晉在匈奴人的攻伐之下亡國,懷帝和湣帝也是雙雙被俘。

匈奴人建立漢國(後改為趙),曾經為匈奴人奴隸的羯族人滅掉了漢(前趙)建立後趙。後趙的建立並沒有結束亂局,甚至是人口總數不過幾十萬的羯族人成了中原霸主,更進一步加劇了混亂。

羯族人不但是一個食人族,他們還是一個首個在中原大地建立階級的種族。根據後趙皇帝的規定,羯族人為第一等,氐族人、匈奴人等等的胡人為第二等,野獸為第三等,境內晉人第四等。野獸比晉人的等級還高並不是開玩笑,因為後趙皇帝針對晉人頒布了“禁獵令”,規定晉人不能傷害野生動物。

那該是多麽悲慘的一個年代啊?晉人竟然連野獸都不如了!

數十萬的羯族人統治整個中原,中原各處滿滿充斥著胡人,實際上整個中原的胡人到底有多少,估計是誰也說不上來。總的來說,生活在中原大地的胡人該是在200萬到250萬之間,生活在中原大地的晉人該是與之差不多?

廣袤的地界上只是生活四五百萬人,以歷朝歷代的習慣又是大部分集中生活城池之內,可以想象應該是荒蕪到了什麽樣的地步。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男兒血,英雄色。為我一呼,江海回蕩。山寂寂,水殤殤。縱橫奔突顯鋒芒。”

前面的“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卻是被劉彥給隱掉了。

稍微識字的晉人,聽到劉彥一路高歌無不是有點如癡如醉的模樣。

說起來啊,華夏民族其實可以說是一個浪漫的民族,人或許無法名留青史,可是有好詩卻是能夠傳承萬世。從上古先秦時期的《詩經》起,到兩漢的“賦”,隋唐的“詩”,兩宋的“詞”,它們陪伴著多少波瀾壯闊和金戈鐵馬,盡展盛世和流年。

荒野,到處都是荒野,一片片比人高的草叢,一處處的荒無人煙,偶爾還能路過可能是村莊的廢墟,劉彥率領的大隊人群一路向北。

真的是盡顯荒蕪啊!曾經或許熱鬧和繁華的城池,它們現在顯得殘破不堪,只有極少極少的城池裏面還有居民,不過肯定是以胡人居多,現在的晉人無不是忙著逃命。

按理說,劉彥帶著一大群人趕路,早該引起後趙的重視?事實上卻是沒有。要是發生在國都襄國附近或許會引起重視,可是後趙政權現在忙得很,他們忙著收拾殘局,也忙著內部殺來殺去,誰有閑工夫去理會一支匈奴人趁著大亂大肆抓捕奴隸的隊伍啊。

哎呀!沒有錯,不止晉人以為劉彥是匈奴人,後趙的那些人也認為劉彥這股隊伍是匈奴人的部落,誰讓“漢”在東晉十六國時期就是代表匈奴,因此有劉漢、前漢、後漢……什麽漢都有,“漢”這個招牌早就等同於匈奴了。就連氐族也建立了成漢,不過正式的稱呼是仇池。

劉彥已經意識到冒充匈奴人是一個不錯的主意,他雖然內心裏極度不爽,可沒有到處囔囔自己不是什麽匈奴人。再則,他也解釋不清楚,只是郁悶堂堂“皇漢”不止是在後世變臭,怎麽連東晉十六國時期也是臭不可聞啦!

這麽個特殊時期,在北方有一個胡人的身份等於是一道“保護傘”,劉彥哪怕是再郁悶再不爽也要分時期。他將郁悶和不爽發泄到了沿途的人身上,根本就不管來者是哪一個族,幹得過就全部幹翻,幹不過就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