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幸福是什麽

阿香的身體在動,前前後後地在動著,她是被一個人影騎在身上,被動地前前後後聳動著。發生什麽事?會發生在中原或北地很多晉人女子身上的事,她們正在遭受侵犯。

在阿香的不遠處,上演著一個又一個被捆綁的男性晉人被放血,地面上灑滿了殷紅色的血跡,刺眼的紅色匯集成了水流,一些比較低窪的地方已經有了血池,非常非常多的蒼蠅“嗡嗡嗡”地卷著。

嚎叫,不同的出發點的嚎叫,有些是頻臨死亡,有些則是仿佛野獸。

是的,正在遭受侵犯的不止是阿香,有至少三十來個晉人女性正在遭受屈辱和痛苦,猶如野獸一般的嘶吼聲從侵犯晉人女性的胡人嘴裏發出。

對於晉人來說,他們正在經歷仿佛身在地獄的一切,天色臨近了黃昏,世界很快就不會有光明。而對於中原或是北地等等生活在胡人統治下的晉人來說,哪怕是光天化日,陽光多麽地明媚,他們眼中從來都不存在光明,是身和心處在了陰冷的黑暗。

為什麽不死呢?很快就要死去了吧!阿香無比渴望這個。

阿香的位置離被關押的晉人男性比較近,她可以透過籬笆的空隙看到裏面被關押的人,與她視線對視的是一個表情呆滯、臉色同樣呆滯的人。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那個人好像是自己的丈夫吧?

【對了,我的丈夫叫什麽了呢?叫李……李什麽了呢?只是一個多月,好多美好的事情已經想不起來了呀……】

視線也越來越模糊了,那是眼眶已經被淚水彌漫,阿香看什麽都好像隔著一層水霧。她已經不記得好多東西了,記不得丈夫叫什麽,記不得家裏的擺設,記不得門前到底有沒有小溪……身和心被屈辱和絕望填滿,腦子裏面是回憶起來就想尖叫的一個月經歷。

“夫、夫人……”

一道聲音將阿香從極度恍惚中喚醒,她盡力扭頭看去,看到的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娘,小娘身上同樣壓著一頭野獸。

對於阿香來說,這聲音、這臉蛋,一切都好熟悉,只是是誰呢?她也想不起來了……

“夫人,我們什麽時候死去?”

“對啊,什麽時候死去?”

小娘的姿勢有點怪,雙腿被高高地擡起,導致腰呈現半折。她臉上帶著極度的痛苦,不知道呢喃著什麽,聲音越來越低。

“……好希望……死了之後可以安葬……不是、不是……被吃掉……”

“是呀,死了可以安葬,那該是多麽幸福的事情……”

阿香其實不知道小娘是誰,她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了。聽稱呼,應該是自己堡內的什麽人吧,不然可不會稱夫人。

小娘沒有聲音了,她歪著的腦袋,臉上的表情已經凝固,看著異常猙獰,嘴角似乎勾著一個笑的詭異,眼眸裏面是那麽的期盼。

是呀,死了可以有一抹黃土,那該是多麽幸福的事情呀!

阿香知道小娘死了,這樣的事情發生得太多太多了。她聽到了野獸的怒吼,看到了記不得名字的小娘被扛起來。

阿香知道這個忘記掉是誰的人,她要被炮制了,很快就會變成野獸嘴裏的食物。

人世間可以有很多的不幸,生時是發泄工具,死後是食物,中原大地的晉人女子不會只有一個人有這樣的遭遇。

這樣的事情過去在發生著,以後也還會發生,一切只因為晉室……就是司馬皇族,連帶那些官僚和可以逃的人,他們浪漫地開始了衣冠南渡,將花花江山,將萬千本來應該由他們保護的民眾丟下。

無數人在臨死前會詛咒司馬皇族,會詛咒可以詛咒的一切。

中原的天空飄著,不斷地飄著匯集起來的怨氣,但怨氣也只是怨氣罷了,虛無縹緲的東西從來都難以改變什麽。指望天空能夠劈下閃電,將比野獸還殘忍的胡人一個個劈死?老天爺又不姓“晉”,沒有義務去給晉人報血海深仇。

司馬晉室逃到了長江以南,他們在給愚昧的南方帶去文明,忙著酒宴歌舞慶祝自己逃離虎口,沒有功夫去關注被他們丟下的人正在遭遇什麽。

為了保持虛假的安定,又或者是極度害怕連長江以南都沒有辦法苟延殘喘,晉室朝廷連接納中原逃民的事情都不敢幹。他們像極是害怕收留逃亡的同族,會引來胡人飲馬長江,讓他們連最後一塊醉生夢死的土地都失去,選擇了不納同族,甚至是驅趕同族讓胡人可以殺,好像是胡人殺高興了就不會將視線轉到長江以南了。

阿香好想死,她又隱隱約約記得好像自己不能死,死了之後會害了對自己很重要的什麽人。

對,羯胡告訴被抓的晉人女性,只要她們敢自殺,就會對她們的什麽人怎麽樣。只是阿香忘記了,記不得了,那個小小人兒的身影被埋藏在了記憶的最深處。